第十六章田带娣一家
白露过后,台风登陆。沿海地区多台风,尤其是夏秋之际,水东这座小城被台风频频光临。连续多日的高压闷热,人像拘在蒸笼里的包子,又发又木又疲软十分不舒服。
糖果厂里的大喇叭正在广播台风的最新消息。放假的公告已经贴了出来,何以湫到小卖铺买了些方便面回宿舍,她想等到台风登录的时候就不要出去找吃食了。
方便面买了回来,暖瓶里灌满水,静等台风的光临。
田带娣趴在阳台上看楼下男生在打篮球,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兆,万物平静,时间自由。
凌晨两点,狂风大作。风声呼呼的响着,老树桠子被风吹着刮在玻璃上,沙拉沙拉的响。宿舍内的人被风吵得睡不着,纷纷从床上爬起来,来到窗边看窗外狂风大作。
何以湫第一次见识到台风的威力。从前她们那里也是有台风的,只是她们那里山高峰密,台风到她们那里的时候威力几近没有了,只稀稀疏疏的下着小雨,有时候是暴雨。
是以在她的印象里,她以为台风只是会下雨而已,却没料到,台风登陆,风声吓人。
呼——又一阵狂风吹来。
刚刚还赤白的宿舍内,登时漆黑一片。有人惨声尖叫,有人大声呼喝:“吵什么吵,停电了不知道吗?”
宿舍安静了,一根蜡烛不知被谁点燃起来,立在桌子上。外头狂风大作,玻璃被风吹的沙沙作响,胆小的人再也睡不着。只抱着腿,蜷着身子待在床上。
不知是谁提议的说,讲个鬼故事吧。
于是乎,宿舍里最能说会道的人开始讲起一个恐怖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人肉叉烧包》。何以湫听的鸡皮疙瘩层层冒起来。正当她伸手抱抱自己的时候,意外碰到一个人,她猛地回头望去,见田带娣正小心翼翼的贴在自己身后,那神情里写满了害怕。
这一夜,她们二人之间的友谊近了。
同样的雨夜里,很多人无家可归。狂风大作时,街上很多房子都倒塌了,彼时的长街上家家户户多的是沥青纸皮屋。砖木结构的屋子,顶上铺着沥青纸,狂风大作时,整个屋顶都被风卷走了。
稍脆弱些的砖石纷纷坍塌下来。人们再也不敢在没有屋顶的屋子里住了,纷纷冒着雨躲避到旁人家去。这个时候,长街上那一层高的水泥房小楼显得特别受欢迎,台风前夕人人都求到他们家去,央其收留自家的一家老小一晚上。
因是善事,户主也会很大方的留人。整个小镇人的距离因为台风的原因更近了。在这里没有往日里的算计,没有争吵,有的是大家对台风的关心,还有就是都在希望自家那座沥青屋,能在台风的攻击下,坚守的久一点。
林烁是不必到旁人家去避难的。倒是他家也收留了不少人。台风前,林烁与其大哥林正用水泥加固了房顶,此次台风来临,他们只听到那雨水刷刷的声音。
台风来临,全城停电。林烁点燃一根蜡烛在教大侄子写作业,大侄子如今已经读小学五年级了,除了不爱读书,其他的什么都爱。
趁着台风来临,林烁等人没在外出做工。是以便有时间在家查他的功课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一团糟。
林文希是他大哥的长子,也是林家老爷子最看重的长房嫡孙,是以从小就得了偏爱。他大嫂方玉莲只顾玩乐,并不顾家,是以这个孩子自生下来,她连尿布都没换过。
若问林正家几个孩子是如何长大的?那与高龄晚嫁的林瑶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自打林瑶将三个弟弟拉扯大后,便开始照顾大哥家的四个孩子。
到把他们都拉扯大,进学校读书的时候。林瑶的青春已经走到最末尾了。
当下,林烁拿着林文希全是鸭蛋的试卷,皱眉道:“你这样的成绩是考不上高中的。”
林文希不屑道:“谁说我要考高中了?”
林烁叉腰道:“你们这一代人不读书,将来怎么能有出息?”
林文希努着嘴道:“又不一定是要读书才会有出息。我跟我大哥说好了,这个寒假一来,我们就到东莞打工去。现在谁还读书啊,读书能挣几个钱啊,我不读书照样能赚钱。”
林烁闻言一巴掌刮在他脑门上:“这种危险的思想到底是谁灌输给你的?”
方玉莲见状,连忙冲过来制止:“小叔子,这是我的儿子,如果要管教的话,也是我自己管教轮不到你吧。你这么喜欢教孩子,干嘛不自己生一个出来教?”
林烁皱眉道:“大嫂,你老是这样惯着他。将来有你后悔的那天。”
方玉莲说了句后悔也不关你的事。
说完,便将四个孩子拉回房间里了。
林家长子,林正生有四个孩子,三子一女。是以长媳方玉莲在老林头的心目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他常常说,在旧时,婆婆过世后,便是长媳当家。
所以,他要他的其余几个儿子,都要紧记长嫂为母这句话。偏偏,他的幺子林烁最是看不惯这个大嫂。父子两本就积攒多年的矛盾,爆发的就更为彻底了。
房间里,方玉莲悄悄将别在裤腰带后头的月饼拿出来。四个孩子登时眼放精光。
方玉莲将一根手指比着放在唇边,做出虚一声的动作:“这是你们的妈妈我,趁着你天黑风大,你爷爷不注意到他房间里偷出来的月饼,你们几个在房间里悄悄吃,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对外说了。”
四个孩子点点头。
一筒纸包的月饼有五个。三个儿子一人一个,剩下还有两个,方玉莲将一块月饼掰成两半,递一半给小女儿,林书娟。
林书娟拿着月饼一脸不解:“妈,为什么哥哥和弟弟能吃一整个月饼,而我只能吃半个?”
方玉莲舔着手指上掰开的月饼碎:“女孩子吃这么多干嘛?剩下的,我还要给你爸留着的。”
林书娟闻言只默默的低下头。
眼泪开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为吃不到一整个月饼而难过。如果哥哥和弟弟跟她一样都是吃半个月饼,那她不会难过,但哥哥和弟弟都能吃一整个,只有她只能吃半个,是以她十分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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