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今之计,便是将那些人都斩杀在他驾崩之前,给他们儿子们免去后顾之忧。
思及此,皇帝苍老的脸上透着无尽的悲凉,只见他闭了下眼,喉结滚动数下,等再睁开眼时,眸底的脆弱已消失不见,只剩狠厉:“朝德,你该明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道理。”
而这句话,还是齐王年轻带病打仗时,亲力亲为的教会他的。
齐王闻言身子如同遭到重击,霎时失去了所有反驳的力量,他双肩塌陷,颓然的垂下高傲的头颅。须臾,喉头发出悲伤难低低哀鸣声,泪洒衣襟,以额头触地哽咽着苦苦哀求:
“陛下,我谢家为您征战沙场多年,死伤无数,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就——”
齐王说到此处似是忽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儒雅的脸上第一次显出激愤之色来,对上皇帝淡漠弑杀的眼神,大脑“轰”的一声,蓦地变得一片空白,脑中只余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忠君的话。
可怜他一世谨小慎微,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可到头来依旧逃脱不了惨死的下场,一时间,齐王悲从心生,彻底慌了,忙再次匍匐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的“咚咚咚”沉闷声,鲜血霎时糊满了他的右眼,触目惊心。
他犹不觉得疼般哽咽着声一个劲苦苦哀求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臣愿意赴死,求陛下看在求臣曾助陛下夺得太下的份上,饶过我儿性命,臣求您——”
“你当知君无戏言,谢璟的性命不能留。”皇帝却无动于衷,倦怠的朝他摆手,“且朕已对你网开一面,留你家眷性命,已是恩赐。”
“陛下——”
“朝德,别怪朕狠心,只有你们随朕一起下去,朕才会彻底安心。”皇帝说完话,忽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旁的小黄门大惊失色,忙伸手帮皇帝顺气,边令人拿来痰盂和湿帕子等物。
待皇帝强行止了咳声,拿开捂嘴的帕子时,帕子上已染满鲜血,他整个人无力的软瘫在龙床之上,眼看是进气少,出气多了,只见他脸上那双浑浊的眼珠子艰难的转动了下,蠕动唇角:“九,九皇子”
小黄门忙擦了把脸上的泪,低头恭顺的答话:“回陛下,奴才刚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令人请殿下过来了,这个点人估计快到了,奴才这就去外面将人迎进来。”
“不急。”皇帝伸手抓着小黄门的手臂,有气无力的喘息着:“先,先去,把毒酒端过来。”
小黄门闻言面色微变,但还是照做,很快端来一个黑漆短案,双手举高过头顶,呈在悲痛万分的齐王跟前。
大殿之上回荡着皇帝如拉风箱般的沉闷喘息声,只听他茍延残喘道:“时辰到了,朝德,随朕一起走吧。”
齐王见自己一忍再忍苦苦相劝,皇帝依旧决议如此,直起上身颓坐于小腿上,盯着床帷之上的皇帝,悲怆一笑,心中恶念悄然腾起,凭什么他谢家死伤无数换来的威望,只因被他莫须有的猜忌和忌惮,就全部化为乌有,还要落得满门被诛的下场?他不服!不及他脚尖点地站起身。
五六个手持利刃的暗卫,顿时从房梁上跃下,将他团团围困,彻底隔绝开他和皇帝。
齐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控制住了手脚,动弹不得,他睚眦欲裂,因愤怒额上道道青筋暴起,“放开我,放开”
旁侧的小黄门掐着尖细的嗓音,唱喝道:“恭送齐王上路。”
其中两人更是不顾齐王挣扎,掐着他下颌,强硬的就往他嘴里灌毒酒。
就在齐王坚持不住满心悲怆终是闭眼赴死时,紧闭的殿门轰然被人推开。
伴随着一道浑厚的厉喝声:“刀下留人!”
殿内众人甚至还未看清燕王是如何动作的,便见钳制齐王的两名暗卫已惨叫一声,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臂,跌摔在地,疼的直打滚。
而在他们脚下,正躺着两枚拇指大小的染血匕首。
却是燕王刚才进殿之时,随手掷出的两枚飞刀,活生生的将两人的胳膊洞穿。
众人见状当即骇的脸色惨白,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松开了齐王。
齐王身子一经解脱,双膝“咚”的一声砸落在地上,忙颤着手胡乱掏向嘴里,伴随着干呕声,唾液和刚才被强灌下去的毒酒顺着下颌淌了一大片。
皇帝见状龙目圆睁,狠狠地拍了下床沿,可因自己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只拍的床沿发出两声轻闷声,他嘴里喘息着,大声质问:“燕王你也要忤逆朕吗?”
燕王霎时额上冷汗津津,单膝跪地忙道:“微臣不敢。”
可挺直的背脊和生硬的语气,无一不再昭示自己的不满。
燕王说完话,直起身快语道:“但齐王一家一直对大魏赤胆忠心,毫无谋反之心,若今日圣上一意孤行赐死齐王,定然引得其余藩王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日后不肯再顺服朝廷,届时,定然会引起天下大乱,百姓生灵涂炭,臣想,那也不是圣上乐意看到的,所以,臣恳请圣上收回赐死齐王的旨意。”
“你——”皇帝再未料到自己一向信任的燕王执意维护齐王,气的病中垂死惊坐起,粗喘连连。
燕王羞愧的低下头,拔高声再次执意道:“臣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见燕王力保齐王,皇帝只觉心寒,恼羞成怒颤着手指着燕王,上气不接下气道:“好好好,你们一个二个都忤逆朕,不将朕的话放在心里,那就都陪朕下去吧。”
说完仰头朝大殿上头厉喝一声:“来人,把这两人统统给朕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