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末尾是周海燕家,房门敞开着,门头贴着一副对联,五十四平的面积两室一厅还带一厨一卫,家具挤挤嚷嚷成色都有些旧了,大多是原先周父还在世的时候添置的。
茶几上放着一个搪瓷缸,氤氤冒着热气。宋青书就着夕阳的余晖靠在沙发上,人模人样的看着报纸,听到人声微微抬头,揣上茶几上的阿诗玛往外走,和周海燕擦肩而过时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妈是个急性子,你多听着点,别还嘴。”说完大门一关,过道上抽烟去了。
张芳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阴阳怪气道:“快来干活,怎么还等着我给你喂啊?”
周海燕也没反驳走到案板前伸手端盘子,张芳芳一见女儿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来气。
“端个盘子也端不好,掂起个手指绣花呢?”
“啪”得一声,盘子摔在地上。
“周海燕你找死啊?”
张芳芳抓起水槽里的洗菜盆哐哐往周海燕背上砸,一边砸一边骂,“盘子不要钱啊?你一分钱也不赚,一天就知道糟蹋东西!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翅膀长硬了回来干什么?”
“不是觉得我们对你不好吗?外面谁对你好你去啊!”
“像你这种蠢货,出去了也只能做鸡!”
“以后腿一岔开,什么活也不用干!”
张芳芳个子不高,但力气却不小,漂亮的脸蛋上全是狠戾,跳起来用十足十的力气砸周海燕,周海燕脸上身上全是洗锅水,头发油腻腻贴在额头上,却也不擦,浑身湿漉漉的。
宋佳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本来想要告状,从厨房帘子那儿探出半个脑袋,发现周海燕子又被揍了,眼睛咕噜转了两圈准备上前再添一把火。
“张阿姨……周海燕她……”
“宋佳慧!闭上你那张臭嘴!”周海燕像只终于守候到猎物的豹,跳起来一把掐住对方脖子。
咿咿呀呀宋佳慧喉咙中发出阵阵气音,眼珠转向张芳芳似在求救。
尖厉的声音响了起来:“周海燕!赶快松手。”
松手?偏不!宋佳慧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时候他们都在可劲儿装瞎,现在这点小惩戒只是前菜,所以不管张芳芳怎么喊,周海燕就是不松手,死活都不松。
屋里传出的动静越发不对了,宋青书右眼皮突突地跳,掐灭烟头往里走去,眼前的画面让他整个人都傻了,反应过来怒吼一声:“你们在干嘛?都给我停下来!”
没人理他。
三个人拧成一团,宋青书是帮忙这个也不对,帮那个也不对,只得一旁跺脚干着急。环顾一圈恨不得唾张芳芳一口,不是早就给她说了,说了两句就行了咋就闹成着这副模样。
难道让他娘们一样上去拉架不成?宋青书决定先把宋佳慧拉出来,可周海燕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撕拉一声指甲就挂了宋青书一脸。
“周海燕你要反了天了!”张芳芳尖叫着,上手去拽周海燕的头发,周海燕整个人像虾子一样被扯着后仰,这幅身体实在羸弱不堪,她撑不了多久,就被迫和宋佳慧分开,软软瘫在地上。
出了口恶气,她也没想一次把事情做绝,双目无神地呢喃道:“你们不过欺负我是一个没爹的孩子。”
宋佳慧张了张嘴想要骂人,撇头看到宋青书眼中的警告,捂着脖子咳了两声闭上嘴。
张芳芳一时也难得沉默起来,房间在一片窒息的沉默中显得空旷无比。
宋青书咳了一声,干巴巴地道:“吃饭,吃饭!大家都饿了。”他把锅里的菜铲到盘子里,又拿饭勺去盛饭端菜,推搡着几人去客厅入座。
饭是简单一荤一素,清炒土豆丝和一道红烧鸡肉。
周海燕不管别人,定定坐在椅子上夹了肉端起米饭就往嘴巴里刨,她从医院回来滴水未进,早就饿坏了。上辈子她害怕被骂总是不敢夹肉吃,身体弱的风一吹就倒,这辈子她才不会看别人眼色,该吃吃该喝喝,养好身体才是总重要的。
宋佳慧黑着张脸坐在周海燕身旁,一直用眼神剜周海燕嘴巴里嘟嘟囔囔。
周海燕只当没听到,宋佳慧嘟囔几句见没人回应,自己也觉得无趣,到底还是饿了索性站起来夹鸡肉吃,她胳膊短盆子又高,想像往常一样把肉盆子拖到自己面前。
周海燕不乐意了,伸手按住了她的胳膊。
“你干嘛?”
“放那儿,大家一起吃。”
宋佳慧缩了缩手,想说你也配吃?但对上周海燕黑洞洞的眼睛莫名脊背发凉。
“你有病吧?”
周海燕冷笑,把宋青书夹给宋佳慧的鸡腿捡到了自己碗里,飞快啃了两口。
笑话!鸡只有两只腿都让这对父女吃了她吃什么?
“对,我有病!你们都别惹我!”
离家
“爸爸!你看她!她抢我鸡腿!”
宋青书连忙扒拉盘子:“没关系没关系,来来来……这还有一个翅膀。”瞄了一眼周海燕,这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枪炮一样!不就是一点肉吗?家里又不是吃不起。
张芳芳想发火,想起周海燕之前那句委屈巴巴的‘你们都欺负我没有爹’硬生生的忍住了:“吃你自己的,别从别人碗里夹。”
宋佳慧不愿意了,别人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爹,可她不是。她自打进入这个家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凭什么啊??”
对啊,凭什么?
大家小时候都一个家属院,可是周海燕一直都过得比她好,家里洗衣机电视都是院子里里最早的,每次小朋友玩过家家,她总是演小公主。她爸还把她顶在头上,真可笑都那么大了还像个蠢货……还好她爸死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