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转头就要开骂,见裴霖拎着木桶站在门口尴尬的直挠头,只能强行收了火气,嗔道:“洛阳来的贵人眼睛都不好使,今日便请元郎中好好把脉看看才行,灭火都不会!”
“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心急没看清。”裴霖弯腰行礼。
元白连忙打圆场:“好了,小特使,还请再去打两桶水来,灭火要紧。”
几桶凉水浇下,蒸笼滋滋冒着水泡,火总算是灭了,但重阳糕也成了一堆黑块。
照夫人望着黢黑的灶堂和熏的灰不溜秋的屋顶,与元白相视一眼,尴尬一笑。
“元郎中,对不住啊,我明日差人过来给你修理一下灶屋。”照夫人捏着衣袖,尴尬和自责全写在脸上。
元白轻轻叹气,苦笑道:“夫人和静娘没事就好,可吓坏元某了。”
“重阳糕。。。”照夫人哑然失笑,一柱香前自己可是夸了海口要亲自下厨做糕点的,现在只觉得脸上火热,像给人打了一巴掌。
“无事,夫人莫要自责。”元白微笑道,“我让哑叔出门现买只新蒸笼回来便好。这锅糕点不行了,我们重新做吧。不知今年沙州娘子们新出了什么花样,正好元某可以学习一下,还请夫人教教我。”
“真的吗?元郎中也想学?太好了,等下我教你!”林晚照一扫沮丧,又重新把襻膊系好。
元白打量一眼屋内,又抬眼看了屋外明亮的天空。
“夫人,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把食材搬到院子中去做吧。”元白道。
林晚照眼睛一亮:“此法甚好,院中亮堂,大家可以一起和面做糕点,有趣有趣!”随即把侍女们都召来,抹桌子的抹桌子,扫地的扫地。。。
元白左右看看庭院,一派和谐景象,只是好像少了点什么?
不对,刚刚站在这里的静娘呢?
李隆基泡完药汤,觉得近一个月的奔波疲劳消除殆尽,整个人清爽无比。他端坐在内堂案前,案上是一堆医书和笔墨纸砚,一碗草药摆在右上角冒着热气。
药是裴霖端进来的,此人刚刚已被他支出去帮忙和面了。
他无聊地展开医书,黄麻纸上草草写了一堆药理,勉强可以辨认内容,只是字体扭捏,似草书,但又与市面时兴的草体字不太一样。
门口响起一阵衣裙摩挲的声音。
“何人在外!”李隆基面色冷峻沉声吼道。
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扒在门口,眨巴着眼睛望向屋内,眼中满是疑惑。
李隆基敛了寒色,眉间舒缓下来:“何事?”
静娘拎着裙摆小心翼翼走进来,从随身锦袋中掏出几个小方块轻轻放在案上。
“你、你是不是也怕喝药?这是枣糖,是阿耶用西域红枣、西极石蜜和益州金桂做的,分你一些。”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糖块上是梅花花瓣形状,一共五瓣,中间是桂花点缀的鹅黄花蕊,煞是好看。
李隆基看着案上的蜜糖,陷入了沉思。。。
元白找进来的时候,李隆基正斜斜靠在胡椅上,医卷盖脸。
案上的药碗已空。
“小特使说你不想喝药,求我进来看下。原来你已经喝完了啊。”元白一边念叨,一边拉起眼前这个懒懒的小郡王,“走走走,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去下浊气!”
庭院正中央早就摆好胡桌胡凳,桌子上一字排开的是各种做糕的器具,还有一些各种形状的木模子,面已经和好了,照夫人招呼着大家坐过去,看着架势似乎准备大干一场。
李隆基随手拿起一个模子,是金丝菊花的图案,其它又有牡丹、玉竹、仙鹿图案。静娘在一边翘着樱桃小嘴嚷道:“元郎中,这些样子都是去年的,我想要玉兔的,还想要月宫的。。。”
“好好好,我等会就给你削一个。”元白笑着答道。
林晚照在旁打趣道:“元郎中,你可不要太宠她了,再宠就上天了!”
“这些是什么?”李隆基不解。
“做重阳糕的模具,一些木模子,把和好的面粉往上一压,形状就出来了。”元白答道。
“嗯,如此倒是省事。”李隆基点头称赞。
“不要傻站着,动手帮忙。”元白递给李隆基一团白面。
“我、我不会。”李隆基嘴巴打结,他往周遭看了看,疾步往灶屋奔去,“我去灶屋帮忙收拾烟灰,烧火。。。”
林晚照看着李隆基挺拔的背影,想了想道:“这身形气质和这灶屋也太不搭配了,他干过粗活儿吗?”
静娘则在一旁欢喜的压着面团,嘴里念叨着:“阿耶一个,阿姐一个,元郎中一个,再给嗯。。。冷脸哥哥压一个,小裴哥哥一个。。。”
“阿娘的呢?”照夫人笑嘻嘻学着静娘嘟嘴的样子,“没有阿娘的吗,好伤心啊。”
“嗯。。。有的,再给阿娘压一个,但阿娘说自己很厉害,我就只给她压一个,就一个。。。”静娘边说边比划着,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日上枝头的时候,巷外响起了杂乱的马蹄声。
李隆基侧目望去,不一会儿门口果然响起了叩门声。
裴霖去开门,只见几个仆从模样的人手里拎着大大小小十来个礼盒。
为首的中年男子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眼,见面前的小郎君衣着不凡气质上佳,估摸着就是主人口中的“洛阳贵人”,于是恭敬施礼道:“贵人安康,在下是沙州西街彩云铺主事安九,东家姓翟,家中排行老四,人称翟四郎。今日吩咐给两位恩人送些补品药草以报救命之恩。东家说了,不是什么珍贵的物品,还请二位恩人勿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