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南明巷归元药铺的康大郎,他近日常去蓬莱阁?”裴霖嗦了一口面片,又把半碗羊肉汤底喝了。
这老秦嘴碎了点,手艺还不错。
“啊是。前几日康大来我这吃汤饼,提到最近手头紧,家当都折在蓬莱阁了。他是我这里的常客,我平时无事就跟他闲聊几句。他走时还欠我五文钱呢,说是这几日来还。郎君莫不是跟康大相识,这钱?”
裴霖二话不说往案上扔出一把铜钱:“康大还说什么了?”
老秦满脸欣喜道:“那康大说,他前些日子去道士那里求得个上签,说是近日会大发一笔横财,到时候包下我这一个月的汤饼。切!他那个神神叨叨的穷酸样,我就说不能信他吧。这不你看,将将才几日的功夫,就惹了大祸。哎这位郎君,我可跟他没什么关系啊,我这就是一小本生意。”
“恩。”裴霖将整碗羊肉汤喝了个底朝天:“再想起什么来就去州府衙门报告,有赏钱。”说着又往案上添了几文钱:“手艺不错,下次多放点葱花,我爱吃。”随即他提刀匆忙往沙州府衙奔去。
忙了一早,终于得到有用的消息,不能让阿郎等太久。
老秦满脸堆笑,表示官府的案子就是大家的案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日头收起最后一点神威,沙州城凉快了一些,街上人头攒动。
同样人多的地方,还有城北鸡鸣寺。
今日八月十五,鸡鸣寺外正在布施,上百人挤在一起等待善人施粥,队伍排到了东西大街上。
裴霖走得急,一不小心绊到一人脚上,二人同时摔倒在地,引起附近一片连锁反应,接二连三滚倒一大片。
“谁啊,不长眼睛啊!爷这几天是不是犯忌了,一直在倒霉!”
裴霖撞倒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十四手里放出来的贾十二。
十四下手狠,眼下贾十二脸上已经青肿一片,又遇上裴霖这岔,顿感人生受到了莫大打击。
“哎呀,抱歉!”裴霖迅速爬起来,顺手往人群里撒了一把铜钱,“抱歉抱歉!我给大家赔医药钱!”随后小心翼翼左跳右跳出了人圈,朝衙署跑去。
这把铜钱立即引起一阵更大的骚动。
“金珠!我捡到一颗金珠!”有人撕心裂肺大喊。
“什么!铜钱里有金子?!”于是上百人突然涌出来。贾十二好不容易站起来,又被踩了下去。他扑在青砖上拼命挣扎,就在狭小的人缝中,他突然发现了一件大事。
他好像看到南明巷的那个瘸子了!
“哎哎!那个谁,你别跑!”贾十二大喊。
可是只一瞬间,那人就完全消失在贾十二眼中。
“康。。。哪个王八乌龟蛋踩我头!”贾十二在骂骂咧咧中,逐渐被人群湮没。
裴霖赶到衙署时,十四正在向李隆基汇报情况。
“。。。这人比元郎中先关进牢房,不太可能说谎。两人也没有任何交集。”十四事无巨细禀报完。
“嗯。”李隆基点头。
“元郎中那边,阿郎就这么放了?”
“他不知道霜羽青兰,不是真凶。”
“那。。。是否还要近卫跟着?”十四试探问道。
李隆基思忖片刻,点点头,过了会儿又吩咐道:“远远跟着即可,不能伤他性命。”
“是!”
“不能伤谁?阿郎何时对人这么宽容了?”裴霖边走近边问。
“少打听。”十四在经过裴霖身边时,拍了拍他肩膀。
“说什么?”裴霖挠挠头,表示不解。一转眼,就碰到李隆基的眼刀飞过来。
“啧!”十四无奈摇头,下翻上屋顶,转眼就消失不见。
“一上午,查到什么了?”李隆基面无表情问。
“有。康大郎常去的一个汤饼摊子,说是他最近老往蓬莱阁跑,赔了不少钱。他还说最近会发一笔横财,神神叨叨的。那个蓬莱阁是沙州有名的□□坊,今晚会有一场玲珑宴,据说一年一次,很是难得。”
李隆基召来衙役问,衙役点头:“回少卿,是有这么回事。蓬莱阁的妙娘子是主事人,擅舞乐。但她近年不怎么见客,都是下面的四个掌柜在打理生意。蓬莱阁这两年赚了不少银钱,来往胡商,城中商贾,都爱去那儿。”
“是么。”李隆基眸子微微闪烁,玩味道:“不知这沙州城的极乐世界,比起洛阳的如何。裴霖,去准备下,晚上去会会这位妙娘子。”
“是。”
距离衙署五百步远的南柳巷,因靠近城墙东南角楼,平时没什么外人往来,显得十分清净。
这条巷子尽头的宅门处,此刻站着一个布衣老丈,正垫脚往巷子口张望。待见到一个白衣郎君的身影出现在巷口,老丈赶紧迎了过去。
他嘴里啊啊不停,围着元白转来转去,上看下看,脸上充满担忧。
“我没事,就是一夜没睡有点困。”元白微微笑道。
老丈咿咿呀呀比划了一会儿,随即牵起元白的手就往宅子走。
乌头门一关,惊飞隔壁老槐树上的山雀,同时还有一个锦衣侍卫。
这个侍卫本想翻墙潜进去,谁知刚攀上土墙就被扎了满手血,滚下来摔个狗抢屎。他环顾四周,这里除了土墙还是土墙,一览无余,别说藏个人,就是停只鹰也十分明显,简直是暗探生涯棘手的绊脚石。
“穷乡僻壤里的穷郎中。”侍卫嘀咕了一句,随后乖乖回到巷子口蹲守。
元白在院子里打了个喷嚏:“谁骂我。”惊得树上灰鹞扑着翅膀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