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小小的会诊室一时空下来,裴萝立在堂前,耳朵里还回响着方才送金花婶过来的人的几句闲聊,说今天夏天要比往常热,已经有好几人中招,怕是个异兆。
人总是喜欢给自己的遭遇扣个名头,叫做天定,以求心安。一桩又一桩的,天若真知道了,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还有缘分啊什么的。
不觉想笑,倏忽听到几声嘶哑蝉鸣。
才觉夏深。
转眼离开芹川已经三个多月,到此地开这个“云上小舍”也已经有两月,除了气候上还在适应,生活很安稳。
之所以跑到这里,是因为这里距离京城最远,已经到达大晏的边界处,萧止不能轻易找到她。
三个月前,意料之中裴萝没有等到裴云庭回来,却意料之外地收到一封京城送来的议亲书,萧止昭告天下,他不仅要她,还要灵医谷,而灵医谷汇聚天下奇毒解药,掌握住灵医谷,便是捏住了大半江湖的命脉。
老师拿着薄薄的金旨愤怒到青筋暴起,师母慎重思虑半天决定搬家,离开芹川。
然而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又能躲去哪里?躲上多久?萧止此举已经表明他不会善罢甘休,老师师母年纪已高不能折腾。
裴萝三叩首,决绝脱离师门。
没有带阿貍,自此开始独自流浪江湖,思来想去,决定到边疆来。
落脚未名县之前,她换了个名字,新名字不能再以裴为姓,那样太过招摇,选来选去选了云。
名云上。
不仅换名,还换了张脸,因为裴萝的画像就正贴在县衙外的寻人栏里。
萧止知道她逃走,布了天罗地网在整个大晏找她。然而这世间再没有裴萝了,他也绝不可能找到她。
转身回屋,裴萝拿了根竿去后院粘树上叽哇乱叫的蝉。
一枚银镯悬在手腕上,随袖子往下滑落,卡在半臂处。
粘下来几只,耳根子处清净了些,听见前院里闹腾起来,过来一看,是县衙的人。
裴萝在此地行医,多多少少跟他们有点交集。
“云大夫,赵大人这头又开始疼了!”一个高个衙役低声,“来请您过去。”
未名县县令赵光有头疾,在裴萝到来之前就多次发病,奈何总是治标不治本,裴萝到了此地名声渐起后,也受邀去看过,针灸辅以灵药,方略有缓解,也因此传了些名声在外。
今次怕是又犯了,她也不多言,背了药箱随来人去往衙门。
衙役姓曲名木,手里撑着一把伞,为裴萝隔开头顶酷烈的太阳。沿着河流往前走了约半刻钟,眼前出现未名县县衙的朱色大门。
门口,一个络腮胡的年轻男子躲在阴凉处,望见来人“呦”了一声,带着几分调侃:“云大夫过来了!”
曲木收伞,塞给林哥:“带路!”
往里走去,一个身穿县令官服的中年男子正一脸痛苦地仰靠在身后的椅子里,一只手扶着额头,听见声音连忙坐起来,带着几分急切:“云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