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从云还在这里,她也不敢太放肆,转过头时已经敛起了眼中的愠色,转而露出纯良无害的表情,道:“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也不白收你的好处。”
姑射:“你不是在招聘么?半年前我在沙泽郡偶然遇到个天生仙骨的凡人,正好那地方离秦山城不远,消息我告诉你了,我们互利互惠。”
话音落下,她抬手将鬓边的白发拢到耳后,斜着眼吊起眉梢,招呼也不打就消失在了原地。
程笑久久无言,半晌才侧过目光,望向身边冷着脸的张从云。
姑射虽然说话茶里茶气的,但既然愿意给出天命之人的线索,想来应当也不至于诓他。
程笑拿捏着自认为最温和的嗓音,真诚地询问张从云的意见:“何时启程?”
对方看了他一眼,眉头皱了一下:“不要学她说话。”
被嫌弃的程笑:“……”
程笑:“你要求好多。”
“所以你最好谨言慎行。”张从云笑了下,抬步往房间走去,远远地扔过来几个字,“启程随你。”
随着这四个字落音,二楼的明争暗斗宣告结束,楼下的祭神活动也终于散场,刘掌柜三人打着哈欠各自进屋。
程笑站在原地,双目放空地望着残余的青烟,脑海中自动回放着穿越后这几日跌宕起伏的经历,最终定格在张从云垂眸时那个空寂落寞的表情。
他自认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心脏里滋生出的那种酸胀感。
一个人孑然行于世间,璀璨耀眼的少年时代却化作了薄薄的话本传闻,唯有在茶楼酒肆里缅怀昔日故友或仇雠,那是种怎样的感觉?程笑想不出来,怔怔地站在走廊上发呆。
直到天边的红光逐渐消退,紧跟着薄薄的雪花降落地面,他才回过神来,兀自摇头,驱散心中没来由的惆怅。
-
翌日,熹微晨光洒满大地之时,那层清霜已经完全消融了,凡人从睡梦中醒来,并不知晓昨夜发生过什么。
程笑二人向吕世明告别,后者打算在秦山城多住些日子,为那些留下后遗症的病人义诊。
出城时,程笑特意绕路去看了一眼郊外的荒野。
只过去短短一夜,曾经枯死的树干竟然已经长出了几枝新芽,石缝里也有几株新鲜的嫩草冒出了头。
叶片落地,半截根茎埋进土里,进而缓慢腐烂化作肥料。
生机勃勃。
程笑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感慨道:“这些东西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张从云走到他身边,曲起手指勾了勾他手中的银色刀鞘,笑着接话道:“是因为你。”
“张公子谦虚了!”程笑挥动袍袖,小丹雀展翅而出,往前滑翔的过程中体型逐渐膨大,随即拔升在低空回旋,带起的飓风吹得程笑乌发飘散。
他纵身跃上流火翅羽,在粲然日光中回头笑道:“你也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