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吹拂院中的风灯,光影不断在杜洵的脸上回转,那里沟壑遍布,好似藏满了岁月的沧桑与苦楚。
少女向他缓步走进,重复地问:“杜公,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到底是何事让三万伯远军枉死于鸿雁关,到底是何事让你无法坐享齐伦
喉咙里好似有冰刃在来回割磨,她忍住那股艰涩,讶然问道:“还有,真的杜初月在哪里”
随着她一个个的问题抛出,杜洵已经收掉那短暂的失措,恢复了往日波澜不惊。
“卢侍御不应该着手准备雍州新主归阙,何必了解这些雍州的陈年往事”
“杜洵!”
少女凛冽道:“莫再用这套……”
逼问虚弱下来,她知道自己是站不住脚的,杜洵说的没错,她来雍州的目的简单明了,只为收复骄藩,替朝廷重获雍州军,又何必去了解这片土地曾经遭受过什么
恍惚间,她想到杜洵传入内庭的密信,他在信上说,希望事成之后,朝廷能够允许他以此残命回归故土。
他的故土便是京兆。
“你说出来,小女也许能出份力。”
杜洵怔住,密信上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却是他余生的寄托,如今倒被面前这个年仅十七八岁的少女心领神会到了。
他望向花架上的药草盆,幽幽说道:“已经过去太久……”
永元十四载的大祁风雨飘摇,神魂动荡,反观这座雍州城是一切风平浪静,可这样的平静却像是粉饰过后的假象,街头巷尾终是传出些流言蜚语。
日暮时分,杜洵走出了衙署,那时的他尚且是雍王元时休身边最信任的吏员,因为今晨出门时曾答应过家中幼女要买兔子糖人送予她,于是回府之前,先绕道去了趟栖月街。
糖人铺子前,两位庄稼人正在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今早又有内官被拦在了雁固山脚底,准是朝廷派来催促咱们出兵哩,竟连城都不让人进。”
“这是第几个了”
那人伸出手掌比了个五,另一人叹道:“若是幽王真能改朝换日,下个遭殃的就是咱们哩。”
“或许大王另有宏图”
“谁知道,终归少不了的仗要打。”
百姓们心中自有一杆秤。
杜洵买好糖人,面无表情地朝回走,谁知刚到街口就被两位壮实的军将拦住了去路,看盔甲上的鹰徽图腾是伯远军的人。
他们拱手道:“杜使君,将军有请。”
杜洵像是早有预料,并未多说什么,跟着他们来到了雍州城的城楼上。
日暮之中,天光在渐渐收尽,天际上的云霭好似层层深蓝色的鱼鳞,城楼房檐上的红灯笼在风中打着旋,随着天色渐暗,那红色被黑夜衬得越发的醒目,红得像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