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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第1页)

她想象着,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女人把额头抵在墙壁上,绝望而压抑地哭着,为了小女儿的病痛,为了不堪承受的生活的重压。

“怎么了?”陈子森问。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杜邦打了个响指:“这么说又一个疑问解决了!”“我们上天台去吧,那个水箱边有好玩的东西!你看了一定会有惊喜!”

……

看着眼前这个半人高的水箱,周可一时不能理解它惊喜在何处。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水箱啊,经受了不知多少年的风吹雨打,箱盖上锈迹斑斑。大概是长久没有人维护,锁也锈蚀了,隐约露出一道窄缝,但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杜邦吹了声口哨:“看我的。”他握住箱盖一侧,用力向上一掀。

箱盖纹丝未动。

“不会吧?”杜邦懊恼地挠了挠头,抬眼看到一旁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的陈子森,他眼前一亮,“老弟,要不你来?”

陈子森上前,小臂用力,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箱盖被他的力道推开了一道宽缝。

杜邦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有buff的男人!”

“你们为什么要破坏水箱呢?”周可疑惑地问。

杜邦叫道:“因为这里藏着秘密!看这里!”

周可走上前,还没看清楚水箱里的状况,便有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杜邦气喘吁吁地撩了把额发:“这是个废弃的备用水箱,也是那小姑娘的垃圾池。”

酒店一般都会有备用水箱,有的用来储水,有的用来调节水压,有的兼具两种功能。这个水箱就是这样的存在。只是酒店管理疏于维护,大概很多年都没有检修过水箱了,箱内的水已经见底,粘稠的污血在箱底铺了薄薄的一层,浓郁的臭味让人几欲作呕。

“这是……是小动物们的血?”

“没错!想象一下,一个小女孩生病了,女孩的母亲给她端来一碗很难喝的药水,小女孩不想喝,就趁着妈妈不在家,把药水悄悄倒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怎么样?这是不是每个小孩都做过的事?现在,你把药水换成血,就是你看到的状况了。”

原来那女孩……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不想喝这些,又不想让妈妈伤心,就用了这样的办法。

周可心里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你没事吧?”

“没什么,就是太——没办法接受这个画面,感觉有点儿难受。”周可说。

“难受么?”陈子森微微垂眼,“有时我血流如注,仿佛泉水低泣。”他抬眼看向周可,“你听过这句诗么?”

“哇,老弟,你还读过波德莱尔?”杜邦正要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半道却灰溜溜地放下了,男人身上有一种慑人的冰冷,他感觉到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哈哈笑了两声,“这句诗倒是很应景啊!”

这句诗出自波德莱尔的诗集《恶之花》。诗集中充斥着这类血肉模糊的意象,读来并不令人愉快,周可大学时在图书馆借阅过,但只读到一半就放下了,她一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味。他为什么要在此刻抛出这句诗呢?

回到杜邦住的房间,她还是没能明白他的心思,而他始终沉默着,不再开口。

杜邦站在石门之后,正在打电话:“对,要一个保洁,现在。”

“你找保洁来做什么?”周可放下此事,转向杜邦。

“现在我们有了证据,可以开始审判罪犯了!”

审判?罪犯?周可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没有审判人的权力。”她说,“那个女孩把血倒进水箱里,她不想喝下它们,她不是罪犯,她的妈妈也称不上是罪犯。”

杜邦一怔:“这个杯子的一部分就是我在水箱边发现的!”他拿起拿块小小的瓷片,“我知道是她把血倒进了水箱里,可这也不能抹掉她妈妈伤害动物的犯罪事实啊。”

周可坚持道:“如果她只是杀了动物来取血,我认为她是可以被原谅的。她的女儿生了病,她没有出路,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可怜的人也会犯错,有时候他们犯的错,比常人更为深重。我们只负责分析和审判,至于原谅。”杜邦难得十分严肃地摆出了侦探的架势,似乎要和她辩论到底,“那是圣人的事。”

“如果犯罪是出于爱,也不能被原谅吗?”

“很多起犯罪的根源都是源自爱,扭曲的、自私的爱。比如一个人为了让自己智力有限的儿子上一个他能力之外的大学,就做出了冒名顶替的罪行。怎么样?他是不是很可怜,有一个智力受到限制的儿子?可那个被冒名顶替的人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再比如,一个濒临破产地产商为了多赚些钱留给女儿治病,就拒绝支付工人的工资,让工人白白付出了劳动,却什么也得不到。”

“的确,他们全都是为了爱犯罪的,为了他们自私自利的爱,就要让别人遭受伤害,这难道是可以原谅的吗?如果这样的爱可以原谅,那么谁来为那个被冒名顶替的孩子伸冤?谁来为辛苦劳动却得不到报酬的工人们主持正义,难道你也要教他们原谅吗?”

“教一个受到伤害的人原谅?仅仅因为伤害他的人是出于爱?显而易见,这是不公平的!这是巨大的压迫!”

杜邦滔滔不绝,义正辞严,每一句话都坚定、清晰而有力,仿佛在演讲,在布道,在传达正义。

周可沉默,她承认他说的是对的,爱也许能拯救一个人,但自私的爱在拯救一个人的同时,也在毁灭着更多人,更多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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