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棠总是抱怨他管得太宽,事实上他也痛恨这一点,实在与父亲过于相似。
而当他真正做出类同的事情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他的控制,竟是源于无穷无尽吞噬他的恐惧。
他恐惧的事情太多。
比如,害怕她发现他卑鄙的行为,与难以说出口的感情。
被父亲强控制的小半辈子过来,他的人生像尺子,像树木,也像窗棱,被规划安排,井然有序。
他只需要坚定理智地执行便足够。
而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沈淮棠像是窗棱上一道细小的切口,不知不觉就漏进一段儿细细密密的雨来。
与余慈不同,沈淮棠从小就情绪稳定平静,处变不惊。除了母亲,她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她不容易生气,也不容易讨好。
很多时候,她就只是这样静静坐着,看着窗外下着的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整个人好似与外界相融。
余谨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在她的世界撬开一条缝,见到她更为活泛的一面,比如那两颗奶糖,一起打游戏的情绪,或者仅仅是能够陪她一起看雨的瞬间。
他为此,甚至沾沾自喜。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沈淮棠恋爱了,对方是个叫江未的男生。
江未简直是他完全的反面,肆意张扬,桀骜不羁,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最重要的是,他头一次看到沈淮棠竟然会因为江未而产生起起伏伏的情绪。
他们轻声细语地打电话,她安慰着他,几乎要哭出来。江未不知说了什么,又逗得她抹着眼泪破涕而笑。
未久,她又有些生气,眯着眼骂两句江未是猪。
余谨从未见过如此生机勃勃的沈淮棠。
是的,生机勃勃。
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的词语,竟然能用在沈淮棠身上。
他还以为,沈淮棠对所有人都是那副平淡到没有任何人能够影响她的模样呢。
她连曾经艰难的生活都举重若轻地撑下来了,怎么会因为一个男生随意的两句话,就会有那样起伏的情绪呢?
余谨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或许那是一种叫嫉妒的情绪在他的体内无穷尽地撕扯。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那样在意她。
然而,要克制,要克制。
他松口气,从小到大,他做得最熟练的事情,就是克制。
原本余谨以为江未能成功讨得沈淮棠欢心,除了那轻佻的性子——小姑娘以往情窦初开,太容易被甜言蜜语冲昏头脑。再者,就是因为在梦港岛时是她的人生低谷,他不过趁虚而入。
直到那天夜里,他在灯塔下沉默地陪伴沈淮棠,看完那场流星雨。心里煎熬似在煮中药,漫长而钝痛的苦涩蔓延包裹。
他担心江未不来,可又怕他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