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佳凝扑在胤禛怀里终是哭出了声:“四爷,我没爹爹和娘亲了!
”
这一声爹娘,本是汉人的说法,他们满人都不这么说的。
可胤禛硬是从她那悲痛的泣声中听出来,此时唯有“爹娘”二字才能表达出她失去至亲的那种伤痛。
胤禛搂了她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生怕她岔了气。
大奶奶和二奶奶操持着家里的事务,看着四爷和四福晋相依偎的样子,妯娌俩又忍不住凑在一起偷偷抹泪。
外头总有传言,说四贝勒为人清冷不近人情,说四福晋做事凉薄总也不和人亲近。
如今看来,传言都是假的。他们夫妻俩对待亲人是最真诚的,只是外头人体会不到,乱传一起罢了。
乌拉那拉家的大人和夫人齐齐过世,葬礼足足办了好几日才停歇。
期间胤禛一直告假陪在珞佳凝身边,帮着乌拉那拉家来置办丧葬之事。
这个年代,出嫁的女儿不必为娘家父母守重孝。
可珞佳凝心念父母亲,身着素衣,坚持了三个月不曾穿红着绿。
初时康熙帝念在她阿玛和额娘刚刚过世,由着她去了。只是时日渐渐过去,她依然沉浸在悲伤之中,康熙帝终究是忍耐不住,面色不悦。
其实康熙帝不高兴的起因也很简单。
本来吧,他想着老四媳妇儿这段时间也着实悲痛,打算在老四媳妇儿生辰那天,也就是六月底的时候,给她办个生辰宴庆祝庆祝。
可老四媳妇儿婉言谢绝了,说她最近没什么精神招待宾客,恐怕有负圣恩,还是不办为
好。
康熙帝一片好意被她拒绝,自然心里堵得慌。连带着检查孩子们课业的时候,都面色不悦,一看就很不高兴的样子。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首先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俩拼命暗示两位公主,希望公主们帮助嫂嫂说几句话。
七公主神游天外没有注意到,五公主却是留意到了他们俩的暗示。
五公主主动上前福了福身,骑马绕了一圈让皇阿玛见识到她的骑术进步了,又拉着马儿缰绳似是不经意地说:“上个月的时候,我看宫里有小马出生了,果然是喜从天降。”
康熙帝皱着眉头应了一声。
五公主就又道:“那小马长了没多少日就开始吃草了。那天我看它和它妈妈一起吃草,令人惊奇的是,它居然知道让着妈妈,让它妈妈先吃。”
康熙帝这才侧头望了女儿一眼。
五公主笑道:“马儿尚且知道疼惜母亲,那么生身为人,疼惜父母更是情理之中。”
康熙帝垂眸沉吟半晌,缓缓询问:“这话是谁教你的。”
“没有人教孩儿,皇阿玛大可以到处去问,究竟有没有人教孩儿。”五公主道:“孩儿不过是看到了这个情景,深被触动,自己有感而发而已。”
十四阿哥道:“皇姐所说,和儿臣的想法居然十分一致。儿臣也觉得此种之事,天性使然。没必要刻意去探寻为什么这般做或者是这般做到底对不对。公道自在人心,那些条条框框不过是束
缚人性的桎梏而已,不去管的话,倒也没甚了。”
这时候十三阿哥胤祥上前几步,拱手道:“皇阿玛,听说四福晋近日来吃斋念佛,不光是为了已故之人,也还为了尚在的人祈福。她既是心中念着家人,那么这个‘家人’的范围便可很广,包括她的父母也是理所应当。”
十三阿哥不愧是十三阿哥。
旁人都只是含蓄说一说而已,偏就他,把话撕开了明着说。
康熙帝刚刚转晴的脸色就这么着又阴了下去。
十四阿哥扯了扯十三阿哥衣袖。
十三阿哥倒是浑不在意地朝他笑笑——太含蓄了他怕戳不疼皇阿玛心上的疤。为了四哥四嫂,即便是被皇阿玛埋怨,他也绝不后悔。
康熙帝气冲冲地回了乾清宫。
想想被孩子们教训了一通,身为父亲,实在太窝囊了些。
椅子都还没坐热呢,康熙帝已经站了起来,脚步一转去了宁寿宫找太后。
太后这时候正好在听人读佛经。
她看皇上来了,就让念佛经的宫人退了下去,又问康熙帝:“皇上这时候怎的来了哀家这儿?莫不是孩子们功课不好,惹了皇上不高兴吧?”
康熙帝自然不方便说,他本来检查得好好的,结果那几个熊孩子明着暗着揭他伤疤,搞得他很是下不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