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很生气,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暂时忍住了,板着脸说道:“什么事?丑话得说在前面,你休想再胡来!”
齐佑暗自叹息一声,他真没胡来,他是在一步步来,循序渐进。
听到顺义包衣奴才乱起来的事情,齐佑并不意外。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齐佑反而很欣喜与激动,包衣奴才们总算有点血性,没有真正麻木到无动于衷。
从康熙的三言两语中,就将所有的错误全部推到了包衣奴才身上。
齐佑清楚得很,这件事肯定是达春趁着他离开顺义时挑事,是其他的八旗权贵们,也就是奴隶主们急了。
齐佑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汗阿玛,顺义的混乱因何而起,只要一查便知。此时暂且不提,其实汗阿玛不说,我也想与汗阿玛商议,如何解决这个矛盾。”
康熙没好气说道:“你当然要提了,林义诚一提出你的名号,比那阎王都有用,那些包衣奴才们马上住了手,都说你才是顺义真正的王!”
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齐佑微微垂眸,羞涩一笑,说道:“因为我是汗阿玛的儿子,狐假虎威罢了。”
康熙见到齐佑的神情,勉强得到了些安慰。
离开顺义前,那个聪明伶俐听话懂事的儿子,总算回来了些。
康熙语气不由得柔和了几分,指着椅子说道:“坐着说吧。”
齐佑谢恩后,在
椅子上坐了,小脸严肃着说道:“汗阿玛,我在顺义那边呆了近一年,说句不谦虚的话,我看得远比京城里有庄子的人透彻。我觉着,他们真是蠢啊,蠢透了!”
康熙刚好了些的脸色,立刻黑了,怒道:“小混蛋,你哪是不谦虚,你是不谦虚得很。让你解决问题,没让你再惹事!”
“真的,蠢透了。”齐佑不但没有认错,还点着头强调了一遍。
在康熙彻底翻脸前,他不紧不慢说道:“罪名都由庄主们担了,好处却被庄头捞了去。皇庄不一样,汗阿玛朝政繁忙,日理万机,压根儿没去管皇庄的事情。”
不着痕迹将康熙从蠢货中剔除,齐佑沉声说道:“除了家财万贯,能在别的地方发财的,完全不将庄子放在眼里,其余的人,总得看一眼吧。庄子每年那丁点儿收成,都不够家中嚼用的。他们拿在手中有何用,平白多了个压榨包衣奴才的残暴名声罢了。”
康熙楞住,脑子一转,便想通了齐佑话里的意思。
给包衣奴才修屋子,疏通水渠,提高他们吃穿用度的银子,都是齐佑逼着达春自掏腰包。
达春哪来这么多银子,还不是他这个庄主的银子。
康熙心道好险,他差点儿也被齐佑骂了进去。
齐佑话里透出的意思,却很值得仔细琢磨。
旗人不允许做买卖,除了俸禄之外,庄子的收成是他们的主要进项。
先前齐佑所言镇国公庄子的粮食
收成,的确不够镇国公那一大家子吃饱饭。
他们的银子从何而来,康熙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饭要一口口吃,步子大了要扯着蛋。齐佑只随便点了下现在的朝廷现状,没有深提,只着重解决眼前的问题。
“庄主们不满意了,不管是祖上有功的,还是现在有功的,奴役惯了人,想要做人上人,世卿世禄,可总不能杀鸡取卵呀!再这般下去,他们的儿孙们,别说是蛋了,鸡毛都见不到一根。”
“苛政猛于虎。他们这般做,无异于是自寻死路。”齐佑抬头看着康熙,神情恳切,带着些许的急迫。
“汗阿玛,变动一下吧,大千世界都在不断改变。大如地动山摇,小如朝政更迭,万事万物都在变,没有永远的平衡,太难了!”
康熙迎着齐佑清亮的目光,微微动了动身体,掩饰住了内心的翻江倒海。
太难了!
从八岁登基为帝起,康熙每天最深的体会,就是太难了!
康熙怅然叹息一声,片刻后,哑声问道:“你想如何改变?”
齐佑答道:“就如地主那样,将地赁给佃户们耕种,庄主同样将土地赁给包衣奴才们耕种。八旗旗人不用交赋税,租子则相应要少收些。虽是如此,保管他们每年地里的收成,都比现在好。”
康熙皱眉沉思,唔了声,说道:“这个法子,倒也不是不可取,还有呢?”
承包到户这一步,算是勉强达成。
齐佑暗自
松了口气,继续说道:“种地靠天吃饭,还得精耕细作。细水长流,得看长远的收益。赁出去的地,起码十年起。有了动力,说不定还真能出几个种地能手,改变一下粮食产量。对庄主,对大清,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