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佑的马车行到神武门外,突然停了下来。旋即,直郡王出现在门边,抓着车门灵活跃进,卷起一阵寒风直扑人脸。
“大哥,您慢些!”齐佑抬手遮挡风,无语至极。
直郡王一个旋身坐下,带着齐佑身子跟着马车颠簸摇晃,他笑嘻嘻地道:“老七,厉害啊,还留了这一手,居然有通关文书!”
齐佑放下手臂,耐心解释道:“大哥,我不是留了这一手,只按照着规定办事罢了。”
直郡王朝齐佑翻了个白眼,换作他做的话,哪会去管什么规定不规定。
何况买粮食安置穷人,这可是在做善事,不说敲锣打鼓昭告天下,最少得让康熙知道。
至于衙门关口,谁敢没眼力见拦他,就是在找他直郡王的茬,不想活了!
直郡王愣了下,那股因为看了好戏,迫不及待要找齐佑说话的兴奋,渐渐消散。
一时间,直郡王神色颇为复杂看着齐佑,说道:“老七,你跟哥哥推心置腹说一说,你做了这么多事,只要明眼人都看得清,你究竟是为自己还是为了他人。可你一点好处都没得到,还被人冤枉,你究竟图啥啊?”
齐佑缓缓笑起来,认真说道:“大哥,我没你说得那么厉害,其实我也是为了自己。大哥您看啊,我们这一辈子,能活到六十岁的,知年命的年纪,能算作是高寿了。我们去了,还剩下我们
的后人,他们或许那时还活着。我们只图自己过得好,把一切都做绝,杀鸡取卵,是否太过自私自利?”
直郡王想到儿女们,跟着苦笑一声,说道:“也是,辛辛苦苦一辈子,还不都是为了后世子孙。”
齐佑缓缓摇头,说道:“也不只是为了后世子孙,我们锦衣玉食,享受着普通寻常人享受不到的权利,吃穿。这些都是从何处来,我们心知肚明。用句简单的话来说吧,替我们做事的,身边伺候的人,若是不给他们俸禄,好处,他们还能尽心尽力吗?明白了这个基本的道理,您就能理解,我是图啥了。”
不管是奴才或是下属,谁肯会什么都不要,一心一意替他们卖命?不是求财,就是求前途。
可真正养着他们的百姓,不给任何好处,只想着压榨,甚至连饭都不给吃饱。无论如何,实在是说不过去,久而久之,他们会造反,朝代更迭,就是因此而起。
直郡王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他叹息一声,说道:“道理归道理,可又有几人能做到。老七,我自认为不行,故而特别佩服你。不过老七,先前你的那场官司,赢是赢了,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齐佑不在意地笑笑,“不善罢甘休,就由着他们来吧,我从未害怕过。”
“也是,怕他个逑!”直郡王豪迈地一甩手,气壮山河的气势,看上去一下就能将敌人打趴下。
话音一落,
直郡王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对了,你可知道了是谁要害你?我先前就想说,被你的奴才一下打断了。咦,不对,你在公堂之上说了,你知道那人的主子是谁。老七,究竟是谁啊?”
齐佑神色淡淡,说道:“大哥,你认为是谁,就是谁。”
在来步兵巡抚衙门的路上,卓奇差人送了密函来,上面写了马掌柜以前的履历。
卓奇上了年纪,前两年就告老在家,由着大儿子徳祐顶了他的差使。
以前卓奇做为内务府司库,曾经的财务人员,对内务府的每笔钱财支出,皇庄收成等了若指掌。
皇庄庄头送来的财务入账,需要录名。皇庄赏了出去,旗地虽不允许典卖,但私底下,不成器子孙典卖旗地的事情屡见不鲜。还有些更为隐蔽的交易,比如皇帝赏赐下去的,则是悄然易主。
马掌柜原来所在的皇庄,就是暗中几经转手,如今在九阿哥名下。
不止是九阿哥一系,还有其他人在背后顺势做了推手。
他们害怕了。
直郡王见齐佑不愿意说,嘀咕了声没趣,连声说道:“好吧好吧,你不愿意说的,逼你亦无用。我就喜欢你这点,嘴严实,哪怕是仇人,你也不会在背后说人闲话。”
齐佑笑了笑,抬眼看着直郡王,问道:“大哥,以后若是有人会告您,您会不会埋怨我?”
直郡王愣了下,脸色一沉,梗着脖子牛气轰轰说道:“我埋怨你作甚?谁
敢告老子,老子灭了他去,可不像你那般好说话,心善!”
齐佑呆了下,接着噗呲笑出声。
直郡王毫不掩饰自己的霸道,如他这样也难得,欺负人欺负得明明白白。比起既要名声,又要权势的人,齐佑也说不出孰好孰坏。
“你看你,我来找你,还没说正事呢。老七。”直郡王突然严肃起来,说道:“你惹了这么多事,得罪了好些人,你可要小心一些。虽说汗阿玛护着你,汗阿玛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齐佑心中一暖,说道:“大哥,我知道了,多谢您。”
直郡王斜睨着齐佑,撇了撇嘴说道:“我难道还不了解你,就算你知道了,照旧还是那样,不会改。”
齐佑好脾气陪笑,也不辩解。
直郡王眼珠一转,不客气道:“既然要谢我,就给点儿实际的好处呗。老七,你一定要给我出出主意,你看啊,老四他们都领了差使,我成日在京城,实在是没甚么事情可做,都快闲出鸟来了。”
齐佑微微蹙眉,直郡王看到四贝勒领了差事,他估计又开始泛酸了。
可他究竟做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