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东西?
起初龙禹也是这么想的,可他盯了这么久的监控,人根本没拿过任何东西,他脸色也有点愧色,“得了吧你,人家压根没拿过店里的东西,就是被你俩烦的。”
不过“小三妈”“杀人”“不要他”……
他拼凑着这些信息,倒也逐渐摸出了些眉目——也就是这个暑假的事,棚户区里吴余妍奶奶的女儿,这片唯一的层大学的女高材生,大家原以为她事业有成又嫁得风光,最近才知道她根本就没领证,还是有钱人的小三,生了孩子,最近被原配发现,闹得不可开交,小三的儿子还把原配的同岁儿子打得生死未知,这才被丢回了吴奶奶家。
当然这只是传言,龙禹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这个小三的儿子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这么一看,其实这小孩儿就是吴奶奶外孙的话,他穿的衣服鞋子,还有背的书包,都印着大牌logo,只是似乎很久没有换过了,布料都蒙上一层暗翳。
小孩儿被铁蛋的话以刺激,也紧紧地盯着他,脸上倒没有多愤怒的表情,两个小拳头攥紧了握在裤缝处,做好了随时奋起跟人缠斗的准备。
铁蛋被他一看,像是被激怒的公鸡,陡然伸出手,拉住小孩的书包拉链,小孩被拽得一个踉跄,立即摔倒在地,书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
一块红富士苹果那么大的边角尖锐的石头,半截钢棒,还有一把锈掉的刀具……
小孩儿趴在地上,五根细断的手指扣着木地板;铁蛋在一旁喘着粗气。
龙禹有点怒了,他沉默了会儿,转头对铁蛋说:“熊铁林,人家没拿东西,你给这个小朋友道歉。”
“不,凭什么小三的儿子还有人帮!我不!”
铁蛋他爸跟人搞外遇跑了,平时没少听他妈骂那个狐貍精,估计也讨厌那个小三到了骨子里。
龙禹再早慧也只有十二岁,属实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解决,拉着脸说:“熊铁林,我跟你讲不通了?我让你妈来管你。”
铁蛋愤怒得只喘粗气。
龙禹又问火柴,“你呢?你讲道理吗?”
那个小孩儿怕龙禹告状,拎着塑料袋,小幅度地点点头。
“算了。”龙禹叹了口气,“你们先走吧,铁蛋你——”
“我就不!汉奸哥!”铁蛋把塑料袋往龙禹身上一扔,转身就跑走了!
另一个小孩小声地叫了句“龙禹哥哥”,龙禹摆摆手,“你去看着他。”
龙禹被砸了肚子还有点痛,他隔着短袖悄悄地揉了揉肚子,余光里,小孩正蹲在地上把那些危险物件一样样地收回书包里。
龙禹坐直了些,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的目光垂在满是脏污的“白鞋”上,刚刚被揍时一声不吭,这会儿眼眶却有点发红。
龙禹伸手翻铁蛋扔过来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瓶瓶装汽水,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珠立刻沾满指腹,他轻轻地“嘶”了声,说:“小不点儿,你抬下头。”
他把汽水递给小孩,“要吗?”
小孩闻声抬头。
他脸上的汗水已经干了,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迹,和鲜红的新伤,青紫的旧伤凑成了个五颜六色精彩纷呈,他的身体瘦小,显得脑袋尤其大,像个比例失调的棉花娃娃——当然,是被扔到破烂堆里的一只。
小孩看了看他手里的透明汽水,眼神暗了些。
龙禹太常接触这样的眼神了——小孩以前就算不是锦衣玉食,但起码过得不差,这会儿连看了瓶汽水都馋,也算很大的落差了。
他将小孩的扭捏收进眼里,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
小孩儿隔着瓶身看了看他的脸,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过来,也不拧开,就那么拿着,直到冻得手心发白,融化的水汽沾在他手上,流到手肘上,又形成一道新的污迹。
龙禹问:“你叫俞什么?”
“俞鸣章。”小孩儿终于说话了,声音像蚊子一样。
龙禹想起来了,是叫俞鸣章来着,是个挺好听的名字。
他把铁蛋扔下的塑料袋递过去,“你把这个带回家吧,挨欺负了要跟家长说。”
俞鸣章看着他,一只手撰着书包带子,一只手紧紧握着玻璃瓶,不说话也不动作。
龙禹拎得手都麻了,想再和颜悦色说几句时,俞鸣章一拉书包带子,背着那个沉重的大书包跑出门了。
龙禹愣了几秒,又“嘿”了声,才一件件把口袋里的零食放回货架。
传言
傍晚,龙禹还靠在椅子上看闲书,院子里传来一阵剎车声;他合上书蹦到门口,看到了他们家那辆黑色奥迪。
他兴奋地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惊不惊喜?”于霞从副驾下来,她穿着暗纹民族风上衣阔腿裤,脚上踩着高跟凉拖,甩手关上门,一见门口的龙禹就大叫一声,“龙健,快出来看看你姑娘。”
“又在发什么神经。”龙健把车停在空地的花架下,从驾驶位出来,冲着龙禹淡淡一笑,温和的尾音扬着,“儿子。”
于霞指着龙禹对龙健说:“你看看你儿子,我就没见过比龙禹更爱美的男娃。”
龙禹被她的举动雷到面部肌肉抽搐,拿出手机照自己的脸——虽然他每天都会在镜子前照好几次——也就是头发长了点,并没有什么异样。
“明天去剪个头发。”龙健取下平光眼镜,将镜腿折迭起来,塞进了暗纹衬衫口袋里,“挺好的,年轻人都这么穿。”
龙被得到老爹的认同,投桃报李地回道:“谢谢,你的机关干部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