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淋了许久,虽披了蓑衣,身上却已几乎湿透,此刻有现成的火堆,坐着烤了一会,脸色都好转了许多。
他们彼此熟悉惯了,初时有陌生人在,还有些拘束,见那年轻人主动回避到一旁逗怀里的白猫,并不看他们,渐渐就开始热络起来,拿出包裹里淋的半湿的干粮边谈笑边烤着分吃。
杨五拿了一块肉干走到年轻人身旁,“公子怎孤身一人在此?”
年轻人接过肉干,道了声谢,“为了寻人,漫无目的,一时就走到此处。”
听他语气怅茫,杨五心中亦有些替他难过,安慰道,“只要有心,总会寻到的。”
年轻人将肉干细细撕碎了,喂给怀里的白猫。
那白猫懒洋洋的,半眯着眼,浑身一丝杂毛都没有,十分难得。
杨五忍不住想伸手摸它一下,还没凑近,那只猫忽然睁开眼,浑身紧绷,冲着他嗷呜一声。
杨五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缩。
年轻人安抚的拍了拍白猫的头,“抱歉,它脾气不太好。”
白猫扭头瞪了年轻人一眼,竟似生了气,连肉干也不吃了。
杨五讪笑道,“你这猫十分特别。”
“它十分认生,平日里只肯给我娘子碰,只是近来不得不跟着我。”
“那你娘子怎么不在?”杨五脱口而出,又有些懊悔问的有些冒昧。
年轻人垂下眼,“她生我的气,不见了。”
所以他其实是在找自己的娘子?看他脾气不错,怎会将自己娘子都气走了?杨五不便多问,只安慰道,“女人总爱耍些小脾气,等找到她,多哄她几句,就会回心转意了。”
年轻人豁然抬头看他,眼里竟含了几分期待,“当真如此?”
杨五也只是随口一说,见他竟如此在意,想了想,认真道,“我婆娘就是如此,跟我吵架就要回娘家,待我上门去寻她,她就会开开心心跟我回家。毕竟女人当初愿意嫁给你,自然心中是有你的,回娘家也只是期望你多在意她一些。”
“她生我气,原来是想要我多在意她一些?”年轻人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冲他笑笑,“我不太懂得夫妻相处之道,多谢你指点。”
杨五是个粗人,没想到自己会有指点别人夫妻感情的一天,当下也有些惭愧,面上发红,摸着头回到火堆旁。
杨万里问他们聊了什么,杨五如实说了,杨万里点点头,神情却放松不少。
毕竟深山破庙,一个看起来毫无武功根基的人,怎敢孤身到此?但他既是为了寻人,应该与他们只是巧遇。
山中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待他们衣服烤的半干,天也放晴了。
众人也不敢耽搁,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赶路。
庙外却忽然传来谈笑声,听着明明似隔了很远,入耳却十分清晰,人未到声先至。
“原来是被雨困在这里了,难怪一直找不到。”女声咯咯笑起来,十分刺耳。
“等了这半日,还以为消息错了。”男声尖锐,十分怪异。
众人脸色一变,纷纷拔出武器站在廊下往外看,却见庙外陡然出现了两个人,晃眼间就已站在那里,男子穿着黑衣,手上却拿着一根白色的哭丧棒,女子穿着白衣,手里却撑着一把黑伞。
众人心中惊疑不定,均不敢率先开口。
女子浑身仿似柔若无骨的倚在男子胸前,抬头看了一眼马车上的镖旗,“成兴镖局?”
杨万里上前一步,抱拳道,“不知两位因何而来?可是想托镖?”
女子咯咯一笑,“不错,麻烦诸位将镖托给我们,我们定会好好保管。”
找镖局托镖的人不少,但问镖局托镖给他的倒是第一次,众人顿时明白他们是来劫镖的,连忙将镖团团护住。
吴二素来胆大,大声喝道,“若想劫镖,就需手底下见功夫。”
“小哥哥好大的口气。”女子撑着伞上缓步上前,手中黑伞旋转,竟陡然飞出数根银针,直刺向吴二。
吴二反应不及,还好杨万里在一旁拉了他一把,挥刀将银针悉数打落。
黑衣男子的哭丧棒却忽然从旁伸过来,打在杨万里的刀上,杨万里只觉得棒上似有千斤重,震得他手腕发麻,险些握不住刀。
众人举刀一拥而上,他们走镖日久,配合得当,寻常人被围住很难脱困,但黑衣男子动作奇快,飞起一腿,正中一人腰间,那人翻身倒地。杨五抢上一步,大刀从头顶劈落,黑衣男子哭丧棒猛然打在他胸前,杨五只觉得胸骨剧痛,两眼发黑,倒飞而出撞到庙门,跌在地上口吐鲜血。
不过几招功夫,众人就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只有杨万里见机较快,勉强退到镖车旁,脸色灰败。
“二位既要这镖,就请拿去吧。”
众人均低头沉默,押镖讲究的是信用,若是因为今日胆怯,将镖交出去,日后也不必再在道上混了。但他们武功不济,拼了性命今日只怕也保不住这镖,不如听总镖头的,保命要紧。
女子却咯咯一笑,“我们不仅要镖,你们的命也是要的,毕竟若是今日放过你们,明日江湖上就知道镖在我们手里了,这可实在不妙。”
众人没想到他们二人如此狠毒,心中惊惧之意更加。
杨万里咬牙道,“我们可以立下毒誓,断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在我们夫妻眼里,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杨五闻言料想今日在劫难逃,心想自己做镖师,本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迟早有一日会死在外面,可惜自家娘子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