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逾白却依旧冷着脸,满眼焦急,抱着她大步出了人群。
他们在宣州有一处庄子,名为“春华庄”,庄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十分适合休养。
庄内人不多,只有七八个仆从。
黄大夫就住在庄上,正沉着脸为青棠施针,“你心绪起伏太大,对你十分不利。”
青棠垂着眼不说话,脸色却依旧苍白。
时逾白冷哼一声,似有些怒其不争,“你这几日都不许再出门了。”
若不是今夜恰逢秋元盛会,他也不会答应带她出门,却没想到那么巧会遇到苏辞。
青棠见他生气了,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声音略带委屈,“你竟然凶我。”
时逾白最怕她撒娇,脸也板不起来了,拉住她的手,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凶你。”
他是气他自己,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她。
“你不要担心,我保证再也不出门了。”
时逾白拍了拍她的头,“那你好好休息,不许再多想。”
青棠乖巧地点点头。
此时夜已有些深,时逾白回到书房,窗外忽地传来一声轻响,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还是起身推开窗。
苏辞站在窗外,冲他拱了拱手,纵身就跃进来。
时逾白目光微闪,“沈盟主方才不是走了?”
苏辞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叹了一声,“我心中诸多疑惑,想请教时教主。”
时逾白亦坐下来,“若是关于阿棠,沈盟主应自去问她。”
“她若是愿与我坦诚,我又何须来爬时教主的窗?”苏辞苦笑一声。
时逾白目光灼灼,“哪怕明知阿棠心悦的人是我,对你没有半分情意,你还是想要知道答案?”
“无论她待我心意如何,都不会改变我对她的心意。”
时逾白对他所言尚算满意,点头道,“我知你想问什么。”
“你可知,你身上的毒拖了三年,为何忽然解了?”他不待苏辞说话,继续道,“我与阿棠,年少时曾游历江湖,我兴趣在十八般武艺,阿棠却喜欢研究奇门诡术、八卦遁甲。十余年前我们曾游历苗疆一带,意外识得了最神秘的蛊族,他们隐居在深山之中,若没有族人引路根本无法寻到所在,我与她在那里生活了三个月,阿棠就跟着他们族长学会了炼蛊之术。”
说到这里,时逾白顿了顿,望着苏辞的眼神十分复杂,“那时你的毒拖了一年,一直找不到克制之法,阿棠说蛊族最厉害的本命蛊,能吞噬天下剧毒,兴许可以解你身上的奇毒,她托我寻了天下毒物给她试着炼蛊,又花了一年时间才炼成。那时我并不知,本命蛊与她命息相连,心意相通,她将本命蛊放在你身上吸食你身上的毒,但没想到你身上的毒竟比蛊毒还霸道,那蛊每多吞食一点就多虚弱一分,你身体却一日比一日好上一些,待到你身上的毒被吸尽,蛊却也陷入了昏迷。”
往事不可追(二)
“本命蛊昏迷之后,她的身体却跟着每况愈下,后来本命蛊竟悄无声息死了,她的心脉亦跟着日渐虚弱,到今日不过靠黄大夫的金针续命,已时日无多了。”
苏辞手中的茶杯被他捏的碎裂,碎片扎入掌中,刺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他却似浑然不觉一般。
哪有什么解毒的方法,不过是她以一命,换他一命罢了!难怪当初她会忽然昏倒,后来日日倦怠,很少出门。黄大夫偷偷为她诊脉,每每看到他就气得说不出话,原是因为早知她时日无多,却无能为力,无处发泄。
苏辞牙关紧咬,缓缓道,“那蛊族也许会有破解之法?”
时逾白见他眼底黑沉,浑身透着绝望,心下也有些不忍,伸手取出他手中的碎瓷,“我心中亦作如此想,早几个月前就派人去打探蛊族的消息,但一无所获。两个月前我去了一趟苗疆,蛊族族长当年曾说过再不会见我,可能当真故意避着我的缘故,我寻了一个多月无果。后来阿棠身体每况愈下,我实在不放心,只能先回来。”
苏辞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神却渐渐透出坚定,“只要他们仍在苗疆,我定能将他们找出来。”
时逾白这一刻恍然看到了当年那个持剑少年,他意气风发,无所畏惧,仿似天下没有他不能做成的事情。那时时逾白心底多少有些羡慕的,羡慕他有天底下最好的师父,有世间少有的天赋,有所向披靡的决心,所以可以成为人人艳羡、人人景仰的英雄。
“这是当初蛊族长给我的信物,你若是能找到蛊族,只要将此物给她,她定会倾尽全力帮你。”时逾白拿出一块碧绿色的月牙吊坠。
苏辞接过来,眼底晦涩不明,“她还有多久时间?”
“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
苏辞郑重道,“三个月内,必有所获。”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青棠轻唤了一声,“阿白,你在跟谁说话?”
苏辞透过灯光深深望了门外的身影一眼,对着时逾白点点头,纵身跃出窗外。
青棠未听到回应,推门进来,她怀中的糖豆跳下来,走到窗边跃上窗台,似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有些疑惑的冲着窗外喵了两声。
青棠看到时逾白自己坐在桌前,桌上碎了的茶盏沾着血迹,拉起他的双手看了看,却没看到伤口,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方才是谁在这里?”
时逾白微微勾唇,拍了拍她的头,“说了你也不懂。”
青棠瞪了他一眼,“整天神神秘秘,小心操心太多老得快!”
时逾白一脸无奈,又隐含温柔之意,“我都三年不理事了,你还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