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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第1页)

方维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程若愚便坐了。方维道:“不知道程大人对太史公怎么看。”

程若愚道:“太史公忍辱负重,隐忍以就功名,为史公一生之心。我每次读屈原贾生列传,也能懂得太史公实乃是“借他二人生平,作我一片眼泪。”

方维叹了口气道:“金圣叹这几句,委实说的好。只是太史公也是受过宫刑的,你却为何不骂他?”

程若愚急道:“这怎么能比?太史公原是士大夫,只是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以就极刑而无迹色。”

方维笑道:“我是极佩服太史公其人的。他自己也说,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传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节不可不勉厉也。以程大人的高见,士大夫若是受了腐刑,自然是极大的侮辱。那我等受了此刑,却是卖身求荣,无耻下贱的阉狗,你说是不是?”

程若愚看着他,一时语塞,方维慢慢说道:“上次在狱中,听程大人陈情,说到渔民被苛捐杂税所累,竟至全家自尽,说着说着,便哽咽流泪。我以为程大人为人纯善,仁心博爱,心系万民,有古君子之风。”

他低声道:“程大人有所不知,净身之术,原是极为痛苦危险之事,中途丧命的男童,十有三四。因此需要跟刀儿手签了生死状,才能行事。如今京城之中,父母将儿子自行阉割,意图进宫者,竟有三四万人之多,朝廷无法,便将他们编了净军,充了海户,勉强度残生。若百姓能饱腹不饿,又何来这样灭绝人伦的人间惨事。我敢问大人,这些人,算不算你眼中生民涂炭的生民。论语有云,唯仁者,能爱人,能恶人。大人的爱恶,只别用错了人身上。”

相劝

程若愚听了这话,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半晌叹了口气,低头道:“方公公,是我狭隘了,口出妄言,多有得罪,你不要介意。”又看向方维,“只是我所见过的宦官,多是外派的税使、监督,无不盘剥摊派、强取豪夺、以权谋私、索要贿赂,极尽搜刮之能事。地方百姓提起来,也多是切齿痛恨。”

方维点点头道:“程大人,你说的这些,也是实情,无须讳言。京中派驻各地方的监盐、监矿太监,多在定人选时,就已经明码标价了。谋取一个职位,少说也要花费数万两乃至数十万两之多。这些人到了地方上,为了收回本钱,自然是将地皮都要刮出三分。”

程若愚愕然地看着他,眼神中全是惊骇,“原来如此。”

方维笑道:“宦官向上攀爬,多是钱财开路,所以贪钱的把戏额外多些,这些我心里自是明白的。只是京中的宦官,连带净军和海户,约有七八万人。各地方王府里头,也有供差役使唤的宦官,总数也有一两万人。程大人,你能在地方上见到的税使、监督太监,已是数万人之上,琉璃塔顶的人物了。大多数宦官仍是做些洒扫、修筑、搬运、倒夜香等下等苦役,一生不得离京,无非扛活糊口,了此残生罢了。”

程若愚打量着他,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宦官皆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小人,原来也有像方公公这样读书明理的人物。”

方维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书我是读过些,明理倒是未必。况且我讲的理,也是我们中官的理。”顿了一顿,又微笑道:“各大珰门前,茍于进取以速利禄,吮疽舐痔无所不为者,也多的是读书人呢,不然又何来阉党一词。”

程若愚摇摇头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攀附大珰的官员,我也见过,尽是势利无耻之徒,利欲熏心之辈。我等是读圣贤书出身的,以孔孟之道安身立命,又怎能像他们一样,附势趋权,俯身献媚。”

方维笑了一声,摇摇头道,“程大人,你不必向我表明心迹。你的一身傲骨,我已是见识过了。你也放心,我此次前来,也没有想招揽拉拢你的意思。”

程若愚转过头来,也有些赧然,“我自幼读书立志,便是要学于少保的,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方维笑道:“好一个要留清白在人间。程大人,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这北镇抚司监狱吗?”

程若愚道:“我因为民请命,被权宦参了一本。”

方维道:“上次程大人在狱中向督公陈情,前事我已尽知。程大人心系百姓疾苦,拳拳爱民之情,我亦十分欣赏。”

程若愚低声道:“方公公是深明大义之人,既然知道中官外派,为祸乡里,有损圣上清誉,为何不将此事上达天听,禁绝此事?”

方维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摇摇头道:“程大人,你也曾将江阴县的实情报给你的顶头上司常州知府,为何他既不上奏,也不回复?”

程若愚叹了口气道:“他原比我圆滑,知道宫里的人是得罪不起的。”

方维低声道:“程大人,我有些愚见,也说给你听。不信的话,便当作耳旁风也无妨。你做江阴县令,繁杂事务自不待言。要建工事抵御倭寇,要筹措军需,修桥补路,又要忙些采办征粮应付上差,岂不知样样是个钱字。小到一个江阴县,大到国计民生,也无非是从这钱上来。”

程若愚想了一想,便点点头道:“你说的极是。这几年来,我在江阴做事,委实是左支右绌,拆东墙补西墙,也总是疲于奔命,既不忍心苦了百姓,也得应付皇粮国税,中官又时时来催要宫廷采办之物,竟像是农家媳妇,下要抚养儿女,上要孝顺公婆,竟无一天展眉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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