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她垂下眼盯着杯中沉淀的茶叶:“早些……回来。”
祝熹微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点头回答,而有些犹豫和忐忑的沉默着。
或许再也回不来了,这是真的。
薄漪隐隐有不好预感却没有问她,她不想说便不问了。两人都不说话,天地间只有风声过耳,日头一点点暗淡。
她从未体会过心动,但她能够明显感觉到她对薄漪是有好感的,且每天都想见到她。
今日一别……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祝熹微走了,连同她爹和她弟弟在这个秦淮彻底消失。
薄漪派人私下查过,她竟是……替祝悯去参军了!太荒唐了!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捏不住纸张,除了怒气更多的是恐慌,她怕再也见不到她了……往事纷杂在脑海中一点一点涌现直至碾压出疼痛。
那是多好的往事,怎么会有疼痛呢。她只是害怕罢了。
薄漪靠在窗边,面色惨白,扒住窗棂的手已血迹斑斑。
“早些回来……”这是同她的最后一句话。
如今关外战火绵延,朝堂党羽林立。薄漪也在各地奔波,白衣神官,逢乱必出。
这是她的使命。
公主府只是她暂时居所,若不是父皇身体抱恙也不会回来。
皇位之争她争不过,可即便坐不到那个位置,旁人也奈何不了她。
长赢宫据说是先祖为了纪念一位江湖故人所创,它巧妙的处于江湖与朝堂之间,百姓敬重神官,而神官又有皇家血脉,如若斩杀则不忠不义定会遭天下唾弃。
薄漪查到了祝悯的住所,他爹因为酗酒坠河而亡,而祝悯身体越来越糟糕,本来还教书如今却只能靠卖书画为生,薄漪虽时常接济可他疾病久积,药石无医,终是去了。
祝悯起先并不知道自己需要参军,是祝熹微私自顶替,等他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
姐姐只长他一岁,从前在蜀中一家人其乐融融,母亲去世后父亲整日酗酒赌博自己身体又不好,想着去秦淮投奔姑姑,不想人去楼空,姑姑早已搬迁至江陵。路途遥远一家人经不起折腾,便在秦淮定居了。
姐姐一个人艰苦养家,自己身体差只能窝在家中读书,立志读出个名堂,一家人也好摆脱如此困境,如今却是再无法实现了。
祝悯临死前还捧着一卷书,他一生如此短暂苍白,还未来得及让姐姐看看自己功成名就的那天。
还未来得及。
太多事未来得及。
活下去,姐姐。
他躺在竹榻上苍白的脸被昏黄烛火笼罩,那双淬了日月星辰的眼终是闭上了,案上蜡泪满滴烛火明灭闪动,像他还未走完的一生。
屋外薄漪提着灯笼垂首静默。
江陵水患她和师父一同前去帮忙,匆匆赶来,还是晚了。
她叹口气将祝悯安葬。
隆冬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如刀割,薄漪一路策马北上,她披着黑色大氅还是冷得打颤,幕篱被寒风掀起,望不尽的白雪松山,望不尽的未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