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挺快。”桑晖说着便往山巅回落,那天上红日之中却突然落下一个身影——
竟是日神又来了。
行路
桑晖一见日神就冷脸,一双漆黑的瞳仁不带半点温度,沉声道:“又有何贵干?”
日神一头红发火焰一般冲着天,对着桑晖也没什么好脸色,却是落去了对面的山头摆摆手,只道:“无他,走你的。”
桑晖乘坐在魂鸦之上毫不客气,还真就往山下飞走了,岂料日神也跟着往山下去。
桑晖便落在山腰那条满是碎石的小道上冷笑了一声,步行着往山下走去。日神则抱着他那红日一样的圆盘飞过来,不远不近地跟在了桑晖身后。
桑晖任他跟着。
这山涧中的流水因秋日的大旱枯竭大半,只上游水源还算丰沛。桑晖行到下游水边的时候头也不回,忽然说:“我倒是知道你如何找到的阴阳谷了。”
日神抱着自己红日一样的圆盘脚步一顿,没吭声。
桑晖道:“我做度魂使八百年来,从来都是夜间度魂,只中都那次已近黎明,而我那时晕了过去没有防备,想来便是那时被你探得了入口。”
“是又如何?”日神没好气道:“谁让良宵那次久久不把白昼让出来?若非他如此反常,我就不会发现你。”
桑晖忽然回身,漆黑的眸子冷冰冰,看起来极不近人情,“所以你如今发现我了,就只是这么跟着我?难道昔日,你我之间就没有甚么仇怨?”
“无仇无怨。”日神说得斩钉截铁,拿着手中圆盘朝山腰处的吊桥指了下,“我是怕你又要多管闲事。”
那一人一马在破旧的吊桥上几乎是举步维艰,这会儿尚只行到一半。那桥上的人自然看不见隐去身形的日神和度魂使,也顾不上留心周遭,只是生怕行差踏错,坠入深涧。
桑晖顺着日神所指往桥上看去一眼,神情冷冷淡淡,“我本来也没想管。”语罢,沿着水流往上游走去,岂料才走几步,就见兔女和青君竟在水边打了起来。
彼时的青君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手紧紧抱着手里的铜锣。兔女则是一手揪着青君的长舌,另一只手可劲儿拽着他怀里的铜锣。
桑晖一张灰白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走到跟前提着兔女的耳朵将他俩分开,又把那半把青草递给兔女,毫无血色的唇上下一碰,只问:“怎么回事?”
兔女嗅了嗅手里的青草,“阿呜”咬了一大口,气鼓鼓地瞪着青君没说话,青君倒是急了,捂着眼睛道:“刚才兔仙仙女洗澡洗得好好的,突然就冲过来抢我手里的铜锣。”
兔女“吧唧吧唧”嚼着青草,腮帮子塞得圆鼓鼓,闻言道:“我只是想要敲着玩一下!”
桑晖见盛在铜锣中的水已洒出大半且都在地上结了冰,袖子一抖卷出一股阴风又将那冰块带回了铜锣中,冲青君道:“她入水时化的原形,出水化人形时自有衣物遮挡,你捂得甚么眼睛?”
青君说:“男女有别!非礼勿视!她在沐浴之时突然出水,我闻声不料想,未敢回身!”
桑晖见他言语间始终捂着眼睛,只好把他手拍开,这才问兔女:“你的神主可有教过你说谎?”
兔女连忙摇头,“那样神主会收了我所有的萝卜!”
桑晖点着头,抬手就收了她手中的青草,神情严肃道:“那今日你便饿上一顿。”
“为什么?”兔女一下子蹦到了桑晖跟前,她此时头发尚湿答答的滴着水,加上本就红红的眼睛,倒透着万分的委屈。
桑晖却是铁石心肠一般,只把下巴朝铜锣一扬,淡淡道:“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兔女闻言撇撇嘴,耳朵瞬间耷拉了下来。桑晖见她连耳朵上的白色绒毛也湿漉漉,沉着面色佯装揪她的耳朵给她擦了一把,这才往山涧外头去。
兔女跟在桑晖身后垂头丧气,把脚下的石头一颗颗都踢到了青君身上。青君颇有些不好意思,紧抱着铜锣闷声挨了几下,忽然把铜锣塞给桑晖,就十万火急地朝着吊桥跟前跑去了。
桑晖像是早有所料,接住铜锣没做任何阻拦,兔女却奇怪地抬了头,等她跟着青君从桑晖身后跑到身前,一下子就看见了之前尾随桑晖而来的日神。
“旭昇?”兔女眼睛一亮,一下子冲到日神跟前抱住了他的胳膊,“你小子怎么来啦?”
“没大没小!”日神把她粉粉的鼻头捏了一下,胳膊轻轻一抬就几乎把兔女吊得脚尖离了地。
兔女抱住他的胳膊蹬了蹬悬空的双脚,笑嘻嘻道:“神主不就这么叫你的?为何我不能?”
“他同我什么年岁,你什么年岁?”日神将她放下,瞪了桑晖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疯到这里来了?他方才那般虐待你,饿了你的肚子,你怎么半点脾气都没有?”
“他才没有虐待我呢!”兔女有些心虚地瞧了桑晖一眼,抱住旭昇手中的圆盘烤着自己的湿发,嘟嘟囔囔地说:“是我自己做错事情被他发现了……”
“你倒不愧是良宵养的兔子!”日神听闻兔女这般回护的话语,恨铁不成钢地把圆盘塞给她,光明正大地朝桑晖翻了个白眼。
桑晖对此视而不见,倒是莫名勾起了嘴角。他从旭昇面前经过,很好脾气地拍了拍兔女的脑袋,淡淡地说:“孺子可教。”
日神于是又翻了白眼。
青君一口气跑在前头,压根顾不上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冲到那吊桥底下,二话不说就往山腰上爬去。
那吊桥上的一人一马本来就快要过桥,然而铺在桥上的木板却因年久朽坏,忽然断裂掉落进了山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