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自己倒不怎么觉得。
他只是每每想起初见狼嗥时的情景,总能想到曾经的自己。
在狼坑同狼群搏杀的那些年,他其实也曾渴望过谁来救救自己。
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鸿蒙释然一笑,才把抱着狼嗥的手抽出来,狼嗥就忽然抱住了鸿蒙。
他像鸿蒙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那样,两条胳膊都挂在鸿蒙的脖子上,脸则是跟着往鸿蒙怀里埋。
怎么还像个长不大孩子?鸿蒙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就把他的胳膊从脖子上抽了下来,岂料狼嗥迷迷糊糊地说:“做大哥,不做儿子……”
“什么?”鸿蒙觉得好笑了,给他拉上被子,坐在床边听他说胡话。
狼嗥就抱住鸿蒙的胳膊说:“不做鸿蒙的儿子,不做你的儿子……”
“那你想做什么?”鸿蒙任他抱着胳膊。
狼嗥就闷闷地说:“反正不当儿子。”说完就枕着鸿蒙的掌心,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里狼嗥高烧反复,鸿蒙基本没怎么睡,守在床边照顾了半宿。等到天快亮的时候,狼嗥的烧终于退了,鸿蒙这才起身在房间里头走了走。他抬了抬胳膊伸了伸腰,最后揉着鬓角思索一番,决定今日再去找一次许公。
狼嗥打小睡觉就不老实,常常是睡前缩在床脚,隔天醒来就把鸿蒙的枕头给占了。鸿蒙在房间里头动了动筋骨,见狼嗥又在睡梦中胡乱翻腾,便到床边重新给他盖被子,结果才盖到一半,手就顿住了。
彼时的狼嗥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沉沉的睡梦中只觉得呼吸间都是鸿蒙的味道,便迷恋地深吸了几口,最后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鸿蒙早就已经起了。
他根本不知道鸿蒙一宿没睡。
眼下天已蒙蒙亮,房间的窗户已被鸿蒙推开。外头春雨又淅淅沥沥地落着,潮湿的空气里,泥土的清香和花草的味道一起飘进来,风扑在脸上,像温柔的手抚上脸颊,又软又凉。
狼嗥明明沉沉地睡了整夜,可是这会儿醒过来,却只觉得身体无比疲倦。他起先还没察觉到什么异样,直到坐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裤子湿了一大片。
狼嗥瞬间就清醒了。
他愣了一愣,有些难为情地看向了鸿蒙,鸿蒙却如往常一般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少年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小狼,你长大了。”
“我、我……”狼嗥简直无地自容,手足无措了好半天,最后扯来被子盖住了自己。
“小狼,”鸿蒙看着他这般,发自内心地在笑,“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告诉我,我会以父亲和兄长的名义帮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你把人娶回来。”说完,把一身干净的衣服放在床边,出门下楼了。
这一天是各自忙碌的一天。
鸿蒙想着良宵和白龙还在休息,便没去打扰,本来他也打算独自去一趟江北。只是不料下楼的时候,良宵竟是带着白龙从客栈外头走了进来,鸿蒙还正意外,就见良宵笑着踢了白龙一脚。
白龙就冲鸿蒙笑呵呵地说:“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就是逗孩子玩玩儿……”
鸿蒙一脸疑惑。
白龙遂又说:“等你那宝贝弟弟好了,我给他送最漂亮的南海珍珠……”
这都什么跟什么?
鸿蒙此时还不知白龙的身份,更不知他掌管着人间四季的雨水降落。正一头雾水的时候,良宵又开了口。
“今日我陪着白龙兄,晚点我们回来。”说完扯着白龙就走。
“你这是看着我吧……”白龙嘿嘿笑着,冲鸿蒙挥了挥手,“晚上还请我吃饭啊……”话没说完,已被良宵拖出门外,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鸿蒙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蹙眉思索片刻,便径直往江北去了。
途经昨日碰见天真的地方,鸿蒙还专门朝周边留意了一番,并没有发现顾云长和天真的身影。
春江
晨曦的雨露带着凉意,薄雾笼罩四野,天空灰蒙蒙一片。
在绵绵细雨中,鸿蒙来到了郊外,那艘唯一的渔船依旧停泊在岸边。
鸿蒙没有撑伞,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上了渔船。同昨日一样,他把沾了雨水的长靴脱在船尾进了船舱。
桌上摆满了菜肴,鸿蒙毫不意外,先为自己舀了一碗热乎乎的鱼汤——许公厨艺颇佳,昨日那鲜美的鱼汤深得鸿蒙的心意。
船头的许公看着鸿蒙的动作没有言语,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竹篙一撑,将船撑去了水中央。
江上烟波浩渺,许公立在船头,将鸿蒙从头到脚的几番打量,终于说:“传闻鸿蒙大帝相貌丑陋,说他的脸曾在狼坑之时被群狼撕咬,十分骇人,真实的相貌比他那副獠牙面具还要令人惊惧,看来传言做不的真。”
鸿蒙嘴角一勾,“怎么看出来的?”
“三点。”许公把船停稳,指了下鸿蒙的腰间,“据说鸿蒙大帝有一把举世无双的弯刀,这刀形似月牙,有刃无鞘。出刀之时刃闪寒光,敛锋之后刀身通体猩红,是一把用狼血祭成的凶器,除他无人能驭。”
鸿蒙瞥一眼腰间的弯刀,喝着鱼汤笑而不语。
许公遂又说:“前些日子,鸿蒙大帝亲自率军去了北荒,巧的是,两前日,返程的大军刚从镇外拔营。最后……昨日我同你聊了那般多,若是常人要么同我辩论一番,要么光是听见鸿蒙的大帝的名号都要肃然起敬几分……总之绝不会似你那般无波无澜。”
一碗鲜美的鱼汤已经下肚,鸿蒙将下巴往桌上一扬,“所以料定了今日我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