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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因为那就是他们，就是超级英雄。

“如果你要开始考虑这件事值不值得，那么你就已经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做超级英雄这件事的答案了。”

克拉克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死，他很厌恶死。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当他的身体受到穿透，当他的身体的一部分已经开始死亡，而身体的另一些部分却因为再生的能力而被迫保持清醒到最后一刻时，那种眼睁睁地看着火焰蚕食却无能为力的极其痛苦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说过，当人无法移动他的肢体，当死亡像是酸液一样灌满他的器官，当他只能够看到灰暗的冰冷，“跨过这条线以后再无其他，连意识都不复存在的冰冷”时那种精神的折磨还有灵魂上的巨大的苦痛。

“即使是再渴望死亡的人，自杀的时候也会留下一些不愿死去的伤口。”就好像跳楼的人在最后一刻会蜷起身子，即使如何强迫自己，也还是会在死亡的最后一刹那失去自控，摆出希望下一刻的冲力能够再轻一点的绝望的姿势一样。“用刀自杀的人的尸体上永远会有一种他杀时不会出现伤口。”双手在最后一刻颤抖，因为那一刻肉体想要违背灵魂的决定，因为看到了死亡而感到可怖的哆嗦出的伤口。

那种伤口被称作“踌躇伤”。

而克拉克从来没有真正的渴望过死亡。

他活得很好，他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意义。他有自己喜爱的东西，还没有获得对方回应，但是在他心里却充满着期待的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的生活里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去做。

所以他其实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讨厌死。比什么都要深刻地讨厌着死。

开什么玩笑，所谓的“别人的生命比我更重要，我随时准备好了为了世界献出自己的生命到最后一刻”的话，只有在没有死亡当前，也没有真的死过的情况下，人才能露出那样一副毫不迟疑的神情，昂首挺胸地将它说出来。

但是到了最后，克拉克总是死去了的。

或许这就跟布鲁斯会为了一个孩子冲向可能会毁灭掉他的车轮一样。

因为在那一刻，不知道怎么的……

在听到人们的哭叫，呼喊，就像是听到许久以前，他们自己曾经在小巷或者深夜里发出过却没有得到回应的声音后。

不知道怎么的。

身体在那一刻未经过大脑允许的，自然而然地就开始活动了。

身体可以未经过大脑允许的就试图回避去死。

就好像身体也可以未经过大脑允许的就慨然赴死。

而纠结于这两者之间的区别，认为超人只要自己努力一点，再多去自控一点就不会死的念头是多么的荒谬，以至于让人忍不住为此而贻笑大方的啊！

所以，布鲁斯从来没有责怪过克拉克的死。

无论克拉克心里多么清楚，自己的死亡对于这位挚友，这位视他为自己最亲近也是最重要之人的挚友有多么的悲痛。

布鲁斯从来都没有责怪过克拉克的死。

但是仍旧会有像是那样，在无法自控的某一刻，突然冲出口的一句话。

“答应我。”他记得那个时刻布鲁斯坐在那里，像是超人的死亡与复活都是不存在的事一样，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心不在焉地谈论了哥谭的变化，大都会的变化，还有最近新开的某家超人一定会喜欢的披萨店之后，他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忽然浑身颤抖地说出的一句请求。

答应我，布鲁斯说，“不要再离开我。”

可那当然是连布鲁斯自己都知道，没有任何意义的。

或许正是因为在那样的时候他曾经记得布鲁斯看向他的眼神有多么的晦暗，多么的……深色，就好像黑夜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把所有的光，所有能够让人觉得明亮的光都收走了似的，只留下那么一道深深的伤口地望向着他，所以，当如今克拉克躺在布鲁斯的床上，躺在布鲁斯的梦里，当他感觉到布鲁斯正在亲吻着他时。

因为感觉到了那一刻布鲁斯身上所散发出的东西，像是某种被伤透了的野兽，某种伤口大到可以将血和骨头都给弄断开，只露出生物内里乌黑色的一团的毫无理性的东西，会因为一件如此简单的事而变得无法自控，就好像一个人的灵魂再也背负不动如此多的重荷，再也无法从泥潭里慢慢飘起的东西。

所以虽然很惊异着，不如说很恐慌着，简直像是被吓得失去了知觉的克拉克却仍旧只是躺在那里。

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因为自己眼下所处的处境而微微颤抖了起来，就好像他的脸色，他苍白的脸色，和他骤然变得急促的，失去了控制的那一小段呼吸。

这让本来仍在亲吻着他的布鲁斯轻轻地抬起了头。

“怎么了？”然后，他感觉到那个男人正将他的头抵在他的头上，正让他的鼻尖蹭在他的鼻尖上，极具温柔地问他。“怎么了？是你在担心我？还是我回来的太晚？”你看上去很害怕，“你看上去吓坏了……”

到底怎么了？然后，他听到这个明明在现实里望向他，只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然后将头转开，径直走掉的男人在那里，温和地问着他说。“克拉克，你不舒服？”

告诉我是什么吓到了你。

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克拉克不明白为什么布鲁斯会不同他继续交好，就好像他很明白为什么布鲁斯会选择不再同他说话。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其限度的。

就好像许多人在超人死而复生的第三回就已经对他死亡的事情感到了厌倦一样。如今，超人之死甚至只能上一次当天《星球日报》的新闻头版。到了第二天，“毁灭日是什么”，“如何防止出现更多的毁灭日”就会挤占那些宝贵的新闻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