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单是一种花那么简单吧,它似乎另有所指?”韩杞从方才仇璋和魏斯年的对话里敏锐察觉到其意义并不单纯。
“你说对了,官府用它来指代一个神秘凶手。”
“什么神秘凶手?”
“一个十分特别只杀害凶手的凶手。”
“只杀害凶手的凶手……”韩杞似乎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嗐,他的案子卷宗全部密封,除非亲自经手之人,否则官府中人也只是略知一二,你去哪里知道。”
“他做过哪些案子?”
“那可多了。”夜风拂面,遍体生凉。解小菲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有记载的关于他的第一起案子发生在十四年前,那时候长安城里出现了一个专门奸杀幼女的凶手,一连犯下数起案子,惹得天怒人怨,上头频频过问,县令县丞急的焦头烂额,衙里的公人为了这桩案子忙的跟陀螺似的,后来好不容易有了线索,锁定了凶犯,咱们李县令亲自带人上门捉拿,你猜怎么着?”
韩杞听的正投入,解小菲非得卖关子,他配合地问,“怎么了?”
“那凶手已经死了!”
“叫天仙子杀了?”
“那时候还不叫天仙子,官府的人进去,看到凶犯倒在血泊里,尸体周围散落着十几朵天仙子,就把这案子叫做天仙子案。因实在找不到线索,此案不了了之。后来几年,长安城里陆陆续续又发生了几起类似的案子,死者皆是罪大恶极的凶手,皆是被人赶在官府前面杀害了,尸体身上要么出现天仙子花要么被刺上天仙子花,久而久之,这个凶犯就被叫做天仙子了。”
“他既然做下这么多案子,难道没有留下一点儿线索?”
“你看今晚曹腾之死,可有线索供我们顺藤摸瓜?”
韩杞沉默。须臾,发出一声感慨,“好奇怪的凶手,他究竟是想替天行道,还是故意挑衅官府?”
“他怎么想的我不清楚,反正官府是恨死他了,他简直可以称得上大理寺、京兆府和两县衙门的公敌,我们小姐毕生的夙愿就是擒获天仙子。”
林木深处,不知何种鸟兽怪啸一声,倒把七八个魁梧汉子吓的面慌腿软。韩杞目光投向啸声起处,想那凶手,是否也同鸟兽一样,黑暗中蛰伏,乃至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搜索持续到平明时分,不出所料的一无所获。眼见衙役们个个筋疲力竭,无精打采,仇璋和魏斯年商议过,下令回转。
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还愣是连对方一片影子也没捞着,任谁的心情也不会好。
“都说天仙子神出鬼没,如鬼如魅,总算是亲眼见识了。”魏斯年感慨,“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一点儿形迹不露,一点儿线索不留下,杀一个人,如雁过无痕。难道真有鬼魅杀人这种事不成?”
“若是鬼魅倒好了……”
下到山下,魏斯年命众人稍作休整,随即向韦县令汇报了目下的情况。韦县令才不管什么天仙子,得知曹腾已死,直呼大快人心,对着尸体骂了一通。
解小菲下山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探望杨乙郎和小姜,小姜得到休息,人好多了,杨乙郎也苏醒了,暂时没有大碍。解小菲喂了他点水。
衙役们都坐在火堆旁烤火,嚼干粮。
一个小衙役捧着一支火把犯难道:“这东西还有用吗?”
“曹腾尸体旁发现的那支?”
小衙役点点头,当时火把插在树杈间,离开时他顺手拿了下来,“也不知这东西算不算证据,需不需要妥善保存。”
“这种东西算什么证据。”
忽然有人说,“曹腾的火把该是打小姜他们手里抢的。你拿去还给小姜吧。”
小衙役从善如流,把火把给了小姜。
火把烧了一夜,即将黯败,仅剩一些微弱的火苗,小姜拿在手上,转来转去,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头又疼了?”解小菲问。
小姜摇摇头,指着火把说:“这火把握柄处有根倒刺,当时还刺了乙郎一下,叫他用刀削出个三角,怎么不见三角?”
“估摸着谁拿错了。”
小姜点点头。
两人皆不以为然,唯独韩杞留了心,问送火把来的小衙役,“你确定这根火把是曹腾的?”
“确定啊,我一路拿着走下来的。”
韩杞不知为何那样在意,趁着众人休息去检查了所有火把。他在衙门里一向孤僻怪异,众人只当他怪毛病又发作了,谁也没在意。韩杞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随后斗胆去检查了仇璋魏斯年的火把。在场所有火把他皆被他检查完毕,没有一根火把上有小姜所说的削痕。
韩杞心中疑云重生。
回去的路上,韩杞心事重重,始终有块心病不去。东方红云涌动,天光大亮,不再需要火把视物。他却还在想着火把。
眼看着他的马匹懒怠怠踟蹰不前,落后队伍一大截,解小菲驰到他身边,“你在想什么,掉队了知不知道?”
韩杞忽然调转马头,“我有事需要回小合山一趟,帮我跟仇县丞告假。”
“搞什么,什么事非要回小合山?”
“我有个物件掉山里了。”
“我陪你去找?”
“不用,我知道掉哪里,去去就回。”
解小菲无可奈何,由着他一骑绝尘,自己拨转马头,追上队伍。
韩杞凭借着记忆找到李纤凝坠崖的地点,将一截绳子栓树上,另一头捞在手里缓缓下探。
崖下落叶满地,落叶下面是淤泥,脚踩下去软绵绵的禁不住,往下直陷,泥水随之漫上。确如李纤凝所言,淤积着雨水。当中洼浅地带可见清亮的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