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那日正是一个风轻云净的好天。
琼池明净若镜,微风掠过池水,水阁上纱帐轻轻摇曳,人面在其后若隐若现。
因皇帝还没来,诗会氛围尚算怡然。
清谈对诗之声不绝于耳。
“公子,公子。”有人轻声唤道。
一直在角落里安静吃茶点的青年缓缓抬头,正与面前灿烂的笑脸对上。
他口中点心尚未咽下去,便扬唇笑了笑,以做回应。
对方因他这笑愣了一息,片刻后才道:“公子,在下黎水明岑,”不待对方说话,他继续道:“明是明明如月的明,岑是……”
青年看他。
黎水在琬南,在场诸人皆家世出众。
那么这明岑便是,出身琬南明氏?
青年人心道。
明氏门第清贵,二百余载出过六位帝师,其先祖精于刑律,现行的昭律便由其与四位大学士编纂。
其后世子弟因学养人品皆出众,常主持会试,有“师半朝”之称,说朝中大半举子都是明氏的门生。
其余世家或出过几代极其锋芒毕露的名臣,却也随着子孙不济而后继无人,但明氏不同,纵然明氏从未出过一位权势煊赫的重臣,但其子弟皆饱读诗书,乃是个长盛不衰的诗礼世家。
在青年人思索时,明岑也终于说完了下半句话,“岑是上山下今的岑。”
青年:“嗯???”
明岑仿佛根本没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青年看。
青年疑惑道:“公子?”
明岑面不改色地说:“今日见公子,我觉得颇为投缘,仿佛,仿佛前世就与公子有旧。”
青年沉默一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幸好姬循雅没来。
这一直沉默无语吃点心的青年人正是皇帝陛下。
他今日料理完公务便来了诗会,但来得极悄无声息。
就如任何一位参加诗会的公子一般,安静地落座,喝茶。
倒不是赵珩不愿说话,而是随着新政进行,事务愈发繁杂,奏折今日他看到晨光熹微才批复完,上朝过后头疼得愈发厉害。
便静坐无语,权当养神了。
赵珩一笑,道:“我见公子亦觉一见如故。”
明岑抚掌道:“甚好,”他眨巴眨巴眼睛,“既然如此我能否,坐在公子旁边?”
多好的位置!
桌案恰到好处地摆在水阁的边角,与旁边人都拉开了两丈远,轻纱迤逦环绕,如置云雾中,正好让此处显得朦朦胧胧,格外不惹人注意。
明岑甫一踏入水阁便看中了这个位置,奈何早有人坐在后面。
明岑见其一直垂首饮茶,时不时拿两块点心,觉得此人定然是个不善交际沉默少言的公子,就大胆上前搭话。
赵珩看他眼睛眨得飞快,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其他缘故,
笑道:“请。”
明岑快快乐乐地坐下。
宫人为明岑斟茶。
明岑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大口,而后偏头望向身边人。
乍然看去,明岑大吃一惊。
这公子身姿玉直,自有十分锋利尖锐的漂亮,因为清瘦,更显轮廓荦荦,俊美得几乎刺目。
他生得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却以一种相当优雅却迅速的姿态,将桌上的茶点一扫而空。
明岑揉了揉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注意到他的视线,赵珩微微偏头。
明岑觉得自己这么看人实在无礼,立刻转过脸。
目光随意地移动,落到一正侃侃而谈的清秀公子身上时,他皱了皱眉,道:“他怎么也来了?”
赵珩吃点心的动作一顿。
而后,明岑便看见自己面前被推来碟桂花牛乳糕,也不知用了何种法子,膻味全无,鼻尖却有桂香缭绕,仿佛折了一枝盛放的金桂置于碟中。
赵珩小声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