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思渺坐在自己桌前补水时,忽然意识到桌面一丝灰尘都没有,就连自己桌上那盆多肉都还活得好好的,八成是有人替她精心照料。
她端起多肉仔细瞧了瞧,心里无端有些感动。
自己真是狭隘,怎么会认为轻易放弃这些友谊也无所谓呢?那无异于抹杀一部分从前的自己。
收拾完妆面,丁思渺拿了把太阳伞出门直奔律所,秦律师约了她下午4点。
小会客室里装修很有特点,深灰色与纯白色的线条勾勒出不规则的几何图案,仔细瞧,又能看出几分流动的空间感。
丁思渺陷在沙发椅里感叹:“我好久没坐过这么舒服的椅子了!”
秦律师翻阅着手边的资料,随口说:“我去西川做法律援助那俩月也是,别说椅子,有凳子,凳子不缺腿,就是好的。”
丁思渺打抱不平道:“夸张了吧?你对我们那儿印象这么差吗?”
秦律师简洁地评论道:“民风剽悍,一堆法盲。”
“我倒是觉得那儿的人都不错。”丁思渺对于近一年的山村生活,总是不自觉地加以柔光滤镜。
“哼哼~”秦律师冷笑两声,晃了晃手上厚厚一大材料,揶揄说:“那是,你前半辈子的遇人不淑都在这个案子里用完了。”
丁思渺无法辩驳,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主动道歉道:“给你添这么大一麻烦,还没让你赚几毛钱,实在挺不好意思的。”
秦律师抬头,锐利地指出:“要不打个欠条,或者分期付款?”
丁思渺从善如流,点头问:“分81期你能接受吗?”
“去你的吧!”
秦律师扶着腰站起来,拉出小白板,拧开记号笔,开始借着白板梳理关键要点,她背对着丁思渺平静道:“其实我很乐意接到这个案子,换句话,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来找我。”
丁思渺歪头看着白板上的字迹,听她接着说。
“之前有委托人为了这个案子找过我,后来证据不足撤诉了,那时候没能将被告绳之以法,让我懊悔了很久。”
丁思渺正要拍她马屁,夸她惩恶扬善、十年追凶,具有崇高的、正义的司法精神,便听她接着道:“这个案子牵涉面广、代表性强,办好了能大涨一波知名度,你知道对于律师来说知名度是什么吗?”
丁思渺卡壳好一会儿,吐出一个字:“钱。”
秦律师背对着她打了个响指:“bgo!”
尽管秦律师内心深处装的都是俗不可耐的物质追求,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工作时因为过硬的专业能力而闪闪发光,丁思渺被她拉着讨论到了晚上快8点,出门时天已经黑了,丁思渺回头一看,那件小会议室的灯仍旧是亮着的。
好可怕的工作狂,丁思渺摸着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寒战,心里却很踏实,这个案子交给秦律师足以令人放心。
晚高峰的地铁实在吓人,丁思渺在山里待久了,莫名有点排斥人群密度过大的场合,本想着打车回学校,掏出手机看了眼排队时长,她果断选择坐公交绕回去。
公交车上收到群消息,点开一看是楼栋群里的公告,毕业生最晚离校日期6月30日,只剩下不到一周。
一个新的问题摆在眼前:去哪儿?
回家是丁思渺最后考虑的选项,她和父母之间的隔阂未消,见了面只会给彼此不痛快,更何况她如果以延毕的身份窝在家里,矛盾显而易见要升级。
投奔亲友?更不必多想了,她在北京唯一数得着的亲戚便是表哥一家……丁思渺即便流落街头也张不开这个口,她的朋友们又多数还没毕业,或是刚刚毕业,自己落脚的地方都相当逼仄。
思来想去,丁思渺决定自己去租个房子。
夜里,221宿舍因为租房的话题聊到了半夜两点,人神共愤的高昂房租为丁思渺提供了一个入口,让她无比顺畅滑回了那个曾经熟悉的小集体内。
宿舍长一边给她找中介联系方式,一边出谋划策:“其实你可以住得远一点,咱们学校附近的房子确实太贵,性价比不高。”
丁思渺打着哈欠拒绝了,说离学校近方便自己修改毕业论文。
宿舍里剩下三人,有两位都是今年的优秀毕业生,在此方面很有发言权,询问丁思渺论文是哪里不行,试图如何修改。
丁思渺侧身拉起被子,困得睁不开眼睛,慢吞吞说:“还想再看看文献。”
大家又问是哪方面的文献,一个专业的,或许能给点方向上的意见。
“咱们院长,樊江的文章。”
宿舍里安静了一小会儿,室友犹豫到:“其实院长的方向有点偏,质量我也觉得一般。”
丁思渺很轻地笑了笑,没说话,直到宿舍里其他人的呼吸声都变得均匀绵长起来,丁思渺才又翻了个身。
chapter58
段执从上海转机回京,受强对流天气影响延误了3个小时,夜里11点才落地。
丁思渺撑着脑袋坐在肯德基,全靠口香糖和咖啡维持精神,手机里中介还在给她发新的房源信息。
三室一厅的合租房,12平左右的次卧,不带阳台,无独立卫浴,月租三千二,水电另算。
这样的房子丁思渺起初还装模做样地嫌弃下“太小”,现在她只会面无表情地说实话:“超预算。”
“美女,你预算多少呢?”
丁思渺没回复,对面很快又发来一长串标价两千以下的房源,都不用点开看,光看小图就能看出来已经远在五环之外。
“太偏了。”
中介发来一个笑哭的表情,告诉她好房不等人,租客不能既要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