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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无视在午休时间还想着认真工作的布诗，艾米莉坚定地认为休息时间的“工作”就是好好休息，所以最后三人的午餐时间还是变成了两人。

艾米莉坐在食堂靠窗的位置，放眼望去只有研究所花园里被修剪整齐的植被。

水杉夹道、枝桠斜展，在模拟的蓝天下洒落一片零星的金黄，再往远处看，珙桐的花期已至，正枝繁叶茂地野蛮绽放，势要用香气压过旁边的大花草一筹。

艾米莉默默看着满园人工催熟的奇珍异草，慢慢摇晃着手中半满的能量饮料。她余光瞥见阮程行放下了筷子，又温柔地关心他：“阮，你没胃口？”

“谢谢您的关心，我其实不太容易感觉到饿。”阮程行收拾掉了餐具，“倒是艾米莉小姐，只喝饮料不要紧吗？”

布诗也是这样，阮程行从没见她吃除了能量饮料意外的东西。

“对普通人而言，阮真是小食量。”艾米莉手心握着一个类似激光笔的迷你物件，纤细的激光射线打在阮程行身上，在桌上反射出一道不起眼的蓝光。

她笑了笑，接着说道，“不用担心我，我的体质比较特殊。”

阮程行点点头，并没有继续询问，只是跟在艾米莉旁边打算就这样回到74号实验室。

艾米莉一路上都友善地和其他科室的研究员示意问好，她手上的激光笔并没有关闭，落在别人身上反射出来的几乎都是红光，偶尔也会出现蓝光，似乎并不是随机性的。

“艾米莉小姐，请问这是……”

“检测扫描对象有没有内置机械骨骼的小道具而已。”艾米莉激光笔塞到阮程行手中，又把射线对准了自己：“照在我身上是红光，因为我身体里也有一部分被改造过了。”

人类的内置机械骨骼和仿生人并非一个概念，只是替换掉身体内一部分的骨头和骨髓，提升自我修复和免疫功能。

因为几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改造，所以目前选择内置改造的人有很多，大部分没有改造的人也是因为价格才望而却步。

而照在阮程行身上反射出蓝光，说明他没有内置机械骨骼，是“原装”的身体。

“很有用的道具。”

艾米莉笑着说：“是吧？它能把人们快速分类。”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74号实验室。

74号似乎也进入了短暂的午休时间，正在实验舱里补觉，呼吸平稳，不过身上各式各样的的导管只增不减。

他的头发本该如绸缎一般置于身后，如今却比较之前明显失去了光泽。

“小道具虽然好用，但也有失效的时候。”艾米莉随手摁下了透明实验舱的启动键，却并没有唤醒74号。

她示意阮程行抬手，激光笔射出的光线忽然落在74号的身上，反射出的竟是淡淡的蓝光。

代表着人类的蓝光。

“这只能说明我们的实验体实在是太完美了。”艾米莉笑眯眯地关掉了激光笔，夹在了阮程行外套的口袋上。

布诗又皱着眉喝了一口能量饮料，想反驳却忍住了。

艾米莉并没有看向布诗。她似乎目光触及74号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略显担忧地问，“话说又回来……阮，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艾米莉小姐，您指的是哪一方面的事？”

“你刚刚答应了74号吧？就是那个，夜间访谈。”

“是的。”阮程行并不清楚这项工作的具体要求是什么，只是不忍心拒绝才应下了74号的话，“请问具体要做什么呢？是今天晚上就要……”

他在这里没有义务回应谁的期待，可是至少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

“放心吧，不用紧张。哪怕你爽约，他也不会记仇的。”

“这样吗……”阮程行以为艾米莉这么说只是因为74号的性格爽朗。

是的，他爽朗到仿佛不是一直待在研究所被培育出来的实验体，能和阮程行正常交流，甚至连认知感受都和普通人类一模一样。

艾米莉高兴地笑了起来，介绍着她最得意的作品：“当然了，毕竟他根本感觉不到＇仇恨＇——

不仅仅是仇恨，羞耻、愤怒、喜悦、痛苦，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阮程行突然愣住了，很努力地去接艾米莉的话：“……难道与曾经非常流行的前脑叶白质切除术类似？”

前脑叶白质切除，很久以前被用于治疗精神病的外科手术。哪怕切除成功，人仍旧存在自我意识和记忆，但是情感也会淡薄到几乎没有，和行尸走肉没有差别。

艾米莉思索道：“虽然更高级一些，但理论上大差不差。不过由于他比癌细胞增殖还恐怖几十倍的再生能力，切除了也很快就能长回来。”

布诗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所以他身体上的那些导管只有极少部分是为了传输营养物质——

绝大部分都是在利用生物电的应激性做反向操作，抑制他的再生功能。”

怎么会？

74号和他交流的时候是那么的乐观开朗，还认真听完了他和兰德里的事……

“新的记忆细胞传输到他体内，会让他暂时变得兴奋，性格也会出现向记忆细胞原主靠近的趋势。

所以才需要进行与人类的访谈来观测他的各项数据，检验他的＇活性＇有没有被降低。”

布诗的话并不是引领阮程行走出迷茫的良药，反而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一时不可自拔。

他看着实验舱里陌生的男人，他们早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朋友似的谈话。

可现在，人理道德的痛苦充斥着阮程行的内心，让他觉得内心极度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