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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你……”

他彻底转过身去看着艾米莉，眼神已经变了，仿佛在面对一头失去理智的怪物。

他彻底理解了布诗的话。

“二十二年前，研究所曾经发生过一起实验体的失踪事件。”

艾米莉对上阮程行审视的目光，“在那之前是我第一次见到兰德里。他和他的朋友简直就是天才，两个人就完善了当时进度停滞不前的r号实验体项目，仿照灯塔水母的生长周期让r实验体完成逆龄化生长，在完成真正的肉体永生。”

阮程行死死盯着艾米莉，降解池盖子缓缓合上了一半。清洁剂的荧光映在他半边脸上，危险又致命。

“很不幸的是，兰德里的朋友突然死了。”艾米莉起身，来回逡巡踱步，“他处理垃圾的时候掉进了降解池，兰德里把他捞上来时只剩下一个面目全非的脑袋。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兰德里情绪崩溃，不过他很快就重振旗鼓了，我早该想到，像他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会采取一些极端措施。”

“兰德里朋友的死真的是偶然么？”阮程行已经不相信艾米莉的话了。

“阮，只有你不该对我说这种话。”

艾米莉一副假装伤心的模样，“如果二十二年前你好好遵守清洁工原则，不妄想从实验垃圾里提取增殖细胞，兰德里也不会那么伤心了。”

“什么？”

阮程行隐约到了之后发生的事，“这不可能……”

艾米莉笑了，缓缓撕开了残忍的真相。

“很可惜，事实就是你想的那样。兰德里以身体原因为理由申请退休，和布诗一起把他朋友的脑细胞全部植入了r号实验体中，修改了实验体的dna，完成了实验体作为人类意义上的第一次逆龄化生长，成功的把婴儿形态的实验体带出了研究所，兰德里一个人重新养育他。”

阮程行隔着玻璃看向艾米莉，玻璃的反光把他的脸割裂成无数片又重迭。

“嗯……老实说，再见到你我还是会感慨，感慨重逢总是毫无征兆。怎么，你又重新爱上他了吗？”

艾米莉笑呵呵地说，“布诗和兰德里以为他们把善后做得很好。却没想过我的记忆储存还留了备份的备份。”

阮程行用力拍打着监控室的大屏玻璃，厚重闷热的防护服让他喘不上气，额上青筋暴起，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到达极限，“你对兰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兰德里很不幸地在你工作期间病逝了。你对他的身体状况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艾米莉作沉思状，“这种情况下，回收不是最优解吗？如果不这样，你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你是故意不告诉我的。”阮程行肯定道。

“别把我当成坏人，我只是想给你惊喜。”

阮程行看着监控室里仿照人类思想行动的艾米莉，嘲讽道：“艾米莉，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思维永远都停在出厂设置。”

“不不不，我会成为比人类更高级的存在，因为人类不记教训。就像你，二十二年后又回到了这里。”

艾米莉敲敲玻璃，用挑衅回应，“你和兰德里的存在无时不刻提醒着我人类的低劣，放走你们是我最大的过失。”

她重重敲下总灯光开关，玻璃后灯光乍暗，阮程行后退几步，降解池上方的总吸入开关突然启动，巨大的风压和吸力让他不得不撤到边缘。

广播里艾米莉声音已经变得断断续续：“你不该回来的，阮。如果你永远不回研究所，我或许会放过你。可你居然主动送上门了。

作为研究所未完成的作品，被销毁是你的归宿。”

降解池开盖的荧光吸引阮程行偏头，风压盖过了吊钩启动声，来不及反应，从前砸在他的胸口，给了他重重一击。

阮程行直直地往后倒下。

一切时光都放慢了，伴随着风声和疼痛，艾米莉的笑容在他眼前兀然放大，降解池的荧光近在咫尺，一切都在与他做最后的道别——

“阮程行，研究所感谢你和兰德里四十四年来做出的杰出贡献。”

……

垃圾清理仓回归了一片宁静。

共犯

降解剂从四面八方挤压着阮程行仅剩的空气，即使穿着防护服，生物降解散发的余温也足以造成烫伤。

他努力扒开身边一样在垂死挣扎的肉块往上游，扒着降解池边缘的安全梯往上爬，但盖子已经缓缓合上，像一把无情的闸刀即将砍去他所有希望。

池子里除了梯子以外没有任何落脚点，此时他胸口疼痛难忍，想必是胸骨被重击砸碎了。

阮程行只能在密闭狭小的空间里等待力竭而亡，别无他法。

孤独、恐惧和死亡的阴霾笼罩着他，尤其是得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轮到这种结局后。

他平静地接受了。

从池里往上看，降解池两扇盖门中透出的光就像模糊的月亮。他闭上眼，先是不甘，后是接受，最后是知道命运的释怀，致使他放任自己倒在一片毒液中。

就当盖子快合上时，一个身影背光而入挡下了所有光亮。那人一刻都没有犹豫，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跳入了荧绿的降解池里。

“小程！”

阮程行隐约听到兰德里在叫他。

他在即将沉底前勉强睁开眼，血肉被消解的滋滋声是那么刺耳，他愣住，手腕被蓦地抓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溶解到几乎要血肉模糊的脸。

……

即使对方的头发和衣物被完全消解殆尽，阮程行也认出了这就是兰德里。

离开了抑制系统后他作为实验体的机能已经全部恢复，此时他身上血肉一边溶解一边疯长，降解剂和增殖系统厮杀对抗着，残忍地把他撕碎又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