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进来吧。”
主人发话,苍怀把罗纨之领到客院。
不多会健妇挑着热水、婢女们准备好沐浴用的澡豆、素巾等物便侍立在屋内。
罗纨之不习惯有人在旁伺候,自己换掉湿衣擦干头发,弄好不过一刻钟,婢女把她带到谢九郎所在的天明院。
苍怀又引她在避雨的廊道穿行一段路,推开一扇雕花格扇门,“郎君在里面。”
罗纨之谢过他,毫不犹豫迈入。
苍怀一瞥她侧脸上的神情,竟带上破釜沉舟的气魄。
他鬼使神差合上门。
门扇发出轻微的声响,正跪坐在锦席上、身着苍青色广袖大衫的谢昀抬起眸,他背后开有如满月的窗洞,顶梁立地,蒙有透光如萤的蝉纱,两侧镶贝金铜丹鹤席镇左右而立,伸颈展翅,宛若簇拥着一位令人心生懔懔的神明。
罗纨之脚步缓了下来。
谢昀用竹简朝旁边的坐席点了点,“布坊一事你已经办成,还有何事?”
“九郎知道?”罗纨之一问就觉自己愚笨,谢九郎神通广大,有什么不知道?
在他指的四方锦席上跪坐下来,罗纨之抿了唇。
谢昀见她精神萎靡,像是颇受打击,不由出声:“凡事亲力亲为并不高明,学会用人才能事半功倍。”
罗纨之飞快抬眼瞟了他一下,又垂眼道:“郎君说得对……”
用人,罗家主能找到谢家长者,她眼前唯有谢九郎能用,可是她对于谢九郎而言,算什么?
朋友,算不上。
相好,够不着。
谢九郎在等她未说尽的话。
罗纨之无意识揪住自己的袖子,继续道:“郎君先前问我,是不是想做谢三郎的妾……”她顿了一下,仿佛又想到别的,抬眼:“郎君可否答应帮我一事?”
她低柔的嗓音润出“谢三郎”三字,就犹如贴在他耳边,音丝如绕。
谢昀的眼睛不得不放在罗纨之身上。
“你先说。”
可他并不是会色令智昏的那类人。
罗纨之迎着他的视线,忽而起身。
那碧纱大袖如一阵竹雾,轻盈缭绕,簇拥女郎缓步走来。
待移至郎君跟前,望着他顿了下,似在观察他的反应,见他不动,便像猫一样伏下身,趴上他的膝头。
屋檐上的积雨滴落在芭蕉叶上,空灵幽静。
罗纨之纷乱的心跳平稳了不少。
她的动作谈不上迅速,甚至故意放缓。
走近——跪身——俯趴,任何一个环节谢九郎出声打断,她就不敢冒进一步。
可九郎没有拒绝她。
罗纨之静静趴了会,泪雾盈满眼眶,她可怜道:“若九郎不答应帮我,阿父就要将我送给谢三郎为妾了。”
谢昀垂眼,望着那“霸道”盘踞在他腿上的女郎,久久没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