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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一路上祁落的心情忐忑又激荡，像是踏上的是一段奔波的旅途。他不可控制地想象着纪书宇看到自己会说什么，会生气吧？他有点害怕，但却始终没有想要回头的念头。

从地铁站出来时天空飘了小雪。

原来已经到冬天了。

祁落呼出一口温热的白气，小时候每当这时他都会想到《西游记》里孙悟空吐出一口仙气的样子，幻想着要是自己也有很大的本事就好了，可他又觉得太厉害的东西放在自己身上都是浪费。

他打开导航一路走到别墅区，这里的每栋房子都像是城堡一样，祁落的脚步很轻，生怕会惊动到谁。

直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目的地已到达”，祁落仰起头看了看面前雄伟的建筑，他推开大门，先是经过了一片院子才走到楼下，断断续续地按了两遍门铃。

正巧今天只有纪书宇一个人在家里，妈妈陪小姨去医院做产检，保姆也拎着待产包一同过去，爸爸在公司忙得昏天暗地，他自己清闲地在客厅看电影。

门铃像猫叫一样，短促地响了一声就中断，过了几秒又响起。

纪书宇不耐烦地想是不是哪个送错地址的外卖员或快递员，真够麻烦，他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穿上拖鞋慢悠悠地走过去。

他打开门时冷风携着雪花扑面而来，让他不得不短暂地眯起眼睛，皱着眉头再睁开眼时，纪书宇一瞬间像是听到了身体里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

祁落又瘦了，单薄的身体站在冷风里，乌黑柔软的头发上还有未来得及融化的积雪，半张脸埋进围巾。

纪书宇觉得祁落的出现简直是蛮不讲理——在他终于从日思夜想里解脱一些的时候，祁落就这么像是从天而降一样站在自己面前，不费吹灰之力调动他所有情绪。

五脏六腑都在流血的感觉，矛盾交织的两种冲动，想要愤怒地撕碎他，又想要软弱地向他投降，两种截然相反势不两立的感情，在他的身体如同冰与火的气流斗争又缠绕。

纪书宇重重喘了两口气才平复好呼吸，他带着一点痛恨，一点期盼和一点心疼，沉声问：“你来做什么？”

祁落说：“我把钱还给你。”

好像兜头一盆冰水浇下来，从头到脚都冷得彻底。

“还钱？还什么钱？你是不是有病？”

祁落打了个寒颤，即使想象过会是这样的场景，但纪书宇的反问还是让他难过得胸口有些闷。

这一路上祁落背着三万块钱，他第一次拿着这么多现金，长途跋涉，车上只要有一个乘客多给他一个眼神祁落都会下意识抱紧书包。他提心吊胆地走了这么远，见到纪书宇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把这些钱送出去。

“我妈妈的，疗养费，院长叔叔说，是、是你。”祁落冻得说话都直哆嗦，纪书宇不得不把他拽进屋里。

“是我付的，你还给我是什么意思，想和我断干净？”

祁落想点头又赶紧摇头，他是有过这个念头，可又好像和纪书宇说得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局促不安地站在玄关，进退两难。

纪书宇皱着眉头，心里好像憋了一团火，他从沙发上拿起毛毯又怒气冲冲地放下，去茶水台接了一杯热水又愤然地倒掉。

他回过头看到祁落还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冷声说了句：“出去。”

纪书宇说：“不用你还钱了，给我出去。”

祁落还没有回过神就被纪书宇推到了外面，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砰”的一声，差点夹到了他的围巾。

耳边是呼啸的寒风，祁落茫然地站在冰天雪地里。他当然不会离开，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他想要解释录音的事，想要道歉，想要祈求和好的机会，他也不想原封不动地再把这些巨款背回去。

祁落像个不会动的木偶，孤立无援地站在纪书宇家楼下，这个位置没有类似房檐的东西，声势浩大的雪好似天灾一样砸在他头上和身上。

风雪仿佛割破皮肤般的冰冷疼痛已经是熟悉的老朋友，只会让他麻木僵硬，但现在折磨他的是新的痛苦，他湿漉的睫毛在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纪书宇逃避似的走上楼，又像是吸毒的人没办法拒绝一包纯正的海洛因那样，难受得抓心挠肝。他在房间咬牙切齿地拉开窗帘，看到祁落仍然像个白痴一样呆滞地站在雪里，快被淹没成了一个冰冻的雪人。你是傻子吗？纪书宇听到了自己喉咙里怒不可遏的低吼，好似某种凶狠的动物。他想拉开窗户大喊一声“滚”，可他已经跑下楼打开了门。

“滚进来！”

他大声喊，甚至因为太过用力声音有些颤抖。

祁落害怕极了，长久的煎熬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更是快到崩溃边缘，他被纪书宇恐怖的脸色吓到近乎心脏骤停。他毫不怀疑如果走进这栋房子，纪书宇会怎样残忍地折磨自己，但是他走进去。

他呼吸急促地跟在纪书宇身后走进去。

柔软的毛毯扔到身上，他抬起头，险些被纪书宇冷淡疏离的眼神灼伤。

祁落喉咙发紧，他把书包放在一边，这时才记起来更重要的事，“录音是，姜扬偷偷放在我身上，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想报警。”

回答他的是纪书宇的一声讥讽的嗤笑，“你说了我就会信？谁知道是不是你和姜扬的条件没谈好，还是你发现他是在利用你，所以又假惺惺地回来找我。”

“没有，我真的没有，”祁落瞳孔猛地一缩，可供呼吸的氧气像是一瞬间消失殆尽，他脸色惨白，“你相信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