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至和越侃侃而谈,舒华越感觉脸上挂不住,虽然人家句句不离自家女儿,但舒华觉得人家句句在点他。
他侧目看向舒童,她正抱着一本漫画书看得津津有味。舒童也爱看书,但爱看的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小人书。她在课桌前也坐不住,上课爱溜号,成绩一向马马虎虎,都是舒华找人打了招呼,她才能进普英中学读书。
舒华觉得自己挺爱女儿的,但爱的是她漂亮机灵和可爱软嘟嘟的模样,等到和别人一对比,尤其是明明不如自己的那些人对比,显出短板的那一面,他又觉得挂不住脸面,让他对女儿时不时产生失望的感觉。
为什么舒童不能和别人家的女儿结合一下呢?
陈至和这个条件,他这个条件,怎么家教出的女儿却有着天壤之别?
舒华听着陈至和的侃侃而谈也觉得刺耳了,他一脸正色不接陈至和的话茬,陈至和立马敏锐地捕捉到了舒华的不快,于是及时闭上嘴,但又不忘再加句话,“舒局,你女儿真漂亮。”
舒童57:家庭
陈至和结束一天工作回家,心情大好,走在路上都哼着小曲。
一进家门,妻子游芳敏锐地感知到了陈至和的好心情,她长舒一口气,今日是女儿陈景薇的开学日,她做了几道好菜庆祝,看陈至和的样子,晚上应该不会没事找事,随便发火找茬了。
正因如此,游芳更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破坏陈至和的好心情。
陈至和坐在家门口换鞋的矮凳上,游芳温顺地蹲过去,熟稔地脱下陈至和的鞋子,将拖鞋套在他的脚上。
之后,她去洗手,然后转身进厨房,给陈至和倒一杯水,递到他手里。
一切动作一气呵成,陈至和喝完水,仰展在沙发上,舒服地叹口气。
这日子,还不赖。
陈至和当年看上游芳,就是看中她老实温顺好拿捏,同时还长得漂亮。
陈至和很小的时候就父母早逝,他跟着暴躁的爷爷,从小挨打长大,身上常年穿不出一件完整全乎的衣服,不是这破就是那烂,同村的同龄人都笑话他。
幼时条件不好,他长得模样也一般,即便后来有了稍微得体点的工作,给领导开车当司机,但婚事上迟迟没什么下落。他又眼高手低,不知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不能配凡品,他打小就喜欢漂亮姑娘,条件和他相当的,他看不上,嫌不好看,好看的姑娘更嫌弃他要啥啥没有。
直到他遇到游芳。
游芳是聋哑人,小时候高烧治疗不及时导致,她家里条件也不好,母亲早逝,父亲出走,她初中读了一半草草退学,然后找一切能打的工养活自己,生活过得异常艰难,在这其中,又因为长得不错,孤苦无依,所以时常被人欺负,遭人侃油调戏,但只要没有越界过多,她都忍下了。
后来她跟打工的餐厅一名后厨结婚,生下女儿陈景薇,日子清贫平淡温馨,可好景不长,在陈景薇十岁那年,后厨得了癌症,不仅花去了本就贫寒家庭的大把积蓄,最后人也没留住,三个月后就离世了。
后厨去世,孤儿寡母的生活一瞬回到解放前,但游芳有了陈景薇,就有了依靠,二人相依为命,租住在一间破旧待拆的平房里,日子苦哈哈,但母女俩也能苦中作乐,好好过日子。
游芳脾气好,出来工作时间久了,人缘也慢慢好很多,熟悉的老东家们都愿意给她介绍活,就这样,又过了两三年,游芳攒了点钱,自己做起了路边摊,卖煎饼果子和淀粉肠。
平时游芳在摊位工作,陈景薇放学了就在摊位后面支一张小桌写作业,偶尔给无法沟通的母亲帮个忙。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天气好的话,母女俩就推着车散着步回家,看看月亮,瞅瞅路边的花,再聊聊日常的八卦。天气不好的话,比如下雨天,陈景薇就坐在母亲身后,钻进母亲身上宽大的雨披内,紧紧抱着靠在游芳的背上,就像一只亟待成长的雏鸟,小巧透明。
陈景薇十四岁那年,陈至和和游芳相识并结合。
游芳带着陈景薇告别了低矮破旧的小平房,搬进了陈至和的家。
陈至和最早给做房地产的领导开车,溜须拍马勤勤恳恳,拿到了购房福利,早早上车,买了自己的房子。
他和游芳结婚后,劝说游芳做全职主妇,告诉她别再做路边摊,影响不好,说女儿慢慢年纪大了,要面子,她会给女儿丢脸,自己的工资足够养活一家三口。
游芳听了觉得言之有理,于是回归家庭,陈至和随之收归经济大权,不到一年的功夫,之前那个甜言蜜语呵护备至的陈师傅,变成了充分拿捏一家之主这一身份的陈大爷。
虽然游芳有时候不喜欢自己如此伏低做小,好不容易从很多年前那个备受欺负的小姑娘,变成如今能够独身养活女儿好好长大的女人,没想到一朝又变了回去。但游芳又能自我说服,有一个安稳的屋檐,一日三餐按时摄入,能保证营养充足,陈景薇还有了自己的卧室和书桌,不用风雨兼程地跟着自己在外面闯荡,这一切的平静都是陈至和给的。她一个聋哑人,无依无靠,凭自己的力量,是永远无法让陈景薇过上现在这种安稳,不必担心温饱和动荡的生活。
一想到这些,游芳只觉得感激万分,所以她收起外溢的心思,安安静静重新做回那个忍耐又听话的女人。
陈至和心情好,无非是因为他敏锐地感知到,自己在夸耀陈景薇的时候,刺痛到了领导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