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利亚艰难抬起手,轻轻抚摸六月的头发,又抚去她眼角的泪珠,轻声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一定是真话!”六月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在无声控诉她的委屈。
达达利亚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六月最喜欢鲸鱼了,刚刚他正是在跟师祖的宠物鲸鱼打到昏天地暗。
他开始预想六月听到他话后的反应,等下她的泪水会不会流得更凶?到时要怎么安慰?该不会又不要他了,又要丢下他不管了吧?
人在虚弱时总会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尽管达达利亚不愿看到六月扁着嘴皱着眉头的样子,但又不得不说实话。
这时达达利亚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就牢牢搂着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如果我说,我在海里跟一头大鲸鱼打架,你会不会不开心?”
属于男性的灼热气息酥酥地绕着六月的耳际,她体内暖流阵阵,稍微侧过头,窝在达达利亚的颈窝中,抬眸怔住凝视着他的脸。
好想亲过去……
然后以此告诉达达利亚,比起鲸鱼,她更在意他。
可达达利亚还是伤者,还是别随便挑拨了吧,伤者就得好好休息。
六月琢磨了一会儿后,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我没有不开心,在我心里你就是大英雄。”
“咳咳咳……咳咳……”达达利亚猛烈咳嗽了几声,差点没被她这句话呛到。
他的心跳突然跳得好厉害,六月的手按在他胸膛轻轻抚着,好叫他顺过气来。
这家伙,在他们每次见面都把自己弄成这样……
到时她绝对要跟爸爸说,给达达利亚再批假一个月,不准他接触愚人众的任何事务,最好搬到她家庄园去住,好好修养,她要每天照顾他才安心。
决定了,就这么说!六月暗暗想。
“难怪我来这里时听到有人说,你正跟一头吞天之鲸打了三天三夜,是不是你把它打败的?”六月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目崇拜。
“有没有打败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已经筋疲力竭了,后来隐约感觉不知被谁扔到这里来……那动作手感,有点像是我师傅。”
达达利亚回想起当时的滋味,有点不好受,简直是超负荷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用魔王武装,最后也是连师傅都见不着。
师傅她老人家次次对着他都板着一张面瘫脸,一副“菜就多练,别来嚷嚷”的嫌弃表情,恐怕要带六月过去见她都难。
“师傅?”印象中,六月还是第一次听达达利亚提起过他的师傅。
其实他们有见过面,只是当时六月溺水昏迷,她没记起来罢了。
达达利亚解释说:“有机会与师傅碰面的话,我再正式给你重新介绍下,她叫丝柯克,那头吞天之鲸,实则是我师傅的师傅的宠物,现在没有动静估计是被师傅收服回去了吧。”
听到这儿,六月怔怔地离开了达达利亚的怀抱,坐直了身子。
也就是说,那头巨鲸……是他师祖的宠物……?
只是一只宠物就能把枫丹的海水搅得天翻地覆,十年前甚至把她全族灭绝了,难道仅仅是放它出来遛个弯而已吗?
归根到底,一句轻飘飘的说收服带走了,就可以当无事发生,最后连惩罚或者赎罪都不需要了是吧?
就在此刻,她大概理解了克里斯爷爷那一家子的心情了。
那时候他们心里知道克里斯爷爷做的积木人偶就是凶手,可现实却无法对它进行制裁,最后也只能无能狂怒,自认倒霉。
六月当时还那么义正言辞,以为洗脱了无辜之人的嫌疑,找回了克里斯爷爷最珍爱的那个人偶,就算告慰了克里斯爷爷的在天之灵。
可当同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时,她才深感自己当初是多么的无知。
面前这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是曾经间接害死过“自己”的人。
后来她不断暗示自己,他接手推翻那伊罗家族的任务,只是过失方,是无心的,直到不久前才慢慢地完全接受。
而现在又告诉她,毁灭了她全族的,毁坏她所生长的枫丹的罪魁祸首是吞天之鲸,偏偏她喜欢的这个人却又师承于它的主人。
她愚钝无知,错把鲸当做黑暗中的光,从小到大都爱着关于它一切形象的玩具,还迷恋上了与之渊源颇深的达达利亚。
那她要向谁复仇?怎么去复仇?
六月所认知的世界观正在层层倒塌,如果再继续想下去,她会像塔比莎妈妈当年那样疯掉。
她的长睫微微颤动,咬着牙,忍耐着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她颤抖着起身,直往后退:“我还是不要见你师傅了。”
“六月,为什么?”见六月突然疏远,达达利亚一下子就焦急万分,他扶住礁石站起来,用尽力气向前擒住她的手。
手指间传来了她的温暖和柔软。
明明那么一双暖和的手,怎么忽然间说出冷冰冰的话来,他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又被当做“坏人”了。
“没为什么,你也累了,我叫人带你回壁炉之家暂时休息。”六月把手抽开,转身去叫人。
她需要时间来缓和心情,便只让手下负责照顾他,自己就先避开一阵子。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的话,能把仇恨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该多好……
……
回去后,六月把达达利亚安置在自己的房间。
父亲和林尼他们都还没回来,她也没个出主意的,就先去街道上看看情况了。
主城的排水系统好,经过大暴雨的洗刷,道上的积水很快排干了,路上多半是巡逻的警卫机关,以及集体出动去采访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