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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涛迩看了他半响,老父亲似的,欣慰地笑了:“想清楚了就好。兄弟我可太想念你现在这个……,唉,我一时想不来个高大上的词儿。反正就是,这种有目标就立马行动的状态。高中那会儿看你磨磨唧唧,死都不表白,我快憋死了你知道吗?现在这个才是你嘛……”
宋涛迩一直清楚,从小到大,陆暮西一直没有他面上看上去那么无害,如果不是那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以陆暮西的性格,虽然嘴上不说,但他想得到的东西,肯定会用尽一切手段。
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啊。
偏偏那年是他最无能为力的一年,连自己的去留都决定不了,又谈什么其他。
林度工作的这些年到处换地方住,他没少被陆暮西差使着去旁敲侧击问地址,年年问他理由,年年都说是送生日礼物。
说他渣男吧,人家年年送礼物,一送就是十年。说他纯情吧,明明已经各奔东西不怎么联系了,又年年送礼物提醒人家姑娘有这么个人。
他这点儿心思太明显,前几年宋涛迩还吐槽他来着,但他从来没想到,吐槽着吐槽着,竟然也这么些年过去了。
“你从小就执念深。”,兴许是年纪大了,宋涛迩想着想着,忍不住就着酒意老生常谈地开始感叹,“幸好啊……”
幸好什么呢?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幸好老天爷眷顾有执念的人。
两人喝完酒,陆暮西打车回了家。
他租的公寓管理很不错,到处都井井有条,因为太过井井有条了,反而显得十分安静,跟度南巷的热闹简直截然相反。
他坐在沙发上,窗外是公寓宣传中引以为傲的“豪华夜景”,看了看,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想起来那天。
也是工作完回到家后,他正倚在窗边喝酒。
外面十年如一日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他默默看了会儿索然无味的夜景,突然鬼使神差地放下杯子,转身就去了度南巷。
从回国的那天起,他就一直知道林度在泽苏,但迟迟没去找她。
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现在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宋涛迩说的对,十年,都够一个人谈一足球队的恋爱了,他又凭什么确定自己不是记忆的滤镜在作祟呢?
等到了度南巷他才回过神来,愣了好久,也不知道去哪儿,就随便在巷子里走着。
那家花店像是时间的漏网之鱼,看起来跟十年前几乎没什么分别。
路过逢春的时候,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重重一跳,还以为是因为最近加班太猛,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林度正仰着头,朝月亮举着朵花看。
她穿着条素色裙子,踩着拖鞋,明晃晃地成为了他的视觉中心。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她的头发比以前短了。这是他的第二印象。
她在笑,他似乎也跟着笑了。这是他的第三印象。
他下意识看了眼逢春门口的牌子,接着心想,真是胜却人间无数啊。
这是他对那天所有的总结。
林度的裙角在风中飘摇,恍然间,仿佛回到在小卖铺门口初见的那天,数年间无数的四季都被抹平忽略,只剩那时和此刻,两个夏天越过重重时空相连,成为一整个,没有尽头的夏天。
陆暮西站在原地,任凭晚风摇曳树梢。
心里像是有什么尘埃落定了一样。
他发现自己还是,一见到她就没有理由地高兴。
时过境迁
林度大学的时候学了工科,就是那种跟“女生适合的十种专业”连一根毛都搭不上的专业。
当年毕业季网上充斥着各种讲专业的帖子,她纸上谈兵地看了很久,发现自己依然毫无头绪。
于是,她非常简单粗暴地越过重重pua加引流的诈骗帖,直奔毕业生薪酬统计表,最后选了top五之中的一个专业。
坦白讲,说不上有多喜欢那个专业,也说不上有多讨厌。
就这样,有了专业和学校加持,毕业时找工作也不算容易。薪资待遇,地理位置,公司氛围,工作要考虑的事情比学习要多得多,它们不像数学题目,就算做错也有逻辑,而是像无孔不入的细沙,永远会从想不到的地方涌得人手忙脚乱。
就比如最近,项目出了问题,好几个部门连轴转了快半个月,林度忙得脚不沾地,别说谈感情了,就连好好吃饭都顾不上。
“辛苦大家了,今天咱们就到这,这个周末好好休息!”,项目总算彻底收尾成功,林度跟部门的人打完招呼,回办公室换了双运动鞋才离开。
今天开车回度南巷的那条路出了交通事故,无奈之下她只好从另外一条路回家。
换的那条路正好经过二中,不偏不倚,车子刚到校门口的时候就遇到了红灯。
林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被前面大片大片过马路的少男少女身上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砸得感叹连连。
高中时,总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大概是一只挂着黑眼圈散发黑气的鬼——一看就是上辈子过劳死的那种,完全不理解大人怎么就觉得高中生青春洋溢。成了大人才知道,就算痛苦,那时候的痛苦也是纯粹的。
十八岁就是十八岁,十八岁的心,比天还高。
红绿灯到最后几秒,面前几个男孩儿踩着最后几秒拉拉扯扯地从斑马线飞奔而过,嘴里隐约还欢呼着什么“双休万岁!”,高兴得仿佛双休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儿一样。
感叹到这儿,林度突然一顿,又很快地否定自己。
双休还真是天大的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