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眼环顾四周,哪里能找出人证来,正犹豫着,一个年老的女声响起:“我那天要做客,看见我二哥去赊糖了。”
众人寻声过去,是朱建冲的老母亲,她跟杨华的老丈人是叔伯关系,朱建冲的父亲排行老四,杨华的老丈人排行老二。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平时杨华家有个风吹草动,这小脚女人就喜欢上赶着递柴火。
周玉瞥了她一眼,满心厌恶,道:“四婶来的正好,我还正想着问问同去做客的,我爹好好的红事,怎么竟拿些白事的东西去做客,弄不好还让玉芝姐姐以为我们在使坏呢,你也去做客了,也带了这些东西吗?”
小脚女人“咦”了声,说:“他买点糖给他外孙们吃怎么了,这就翻天条了?”
周玉真想给她两下子,这满脸褶子,颤颤巍巍的小脚女人真的是哪都有她,还哪哪说话都噎人,上辈子周玉就不爱搭理她,没想到刚回来,又让她噎一回。
疤眼见有人出来作证,蔫下去的泼皮劲头又提了上来,道:“人证我有了,还钱!”
周玉压住心头的怒气,好声道:“四婶,你说说我家老头那天拿了些什么,各多少?”
四婶小眼睛一翻,说:“就是几包白糖,一块布。”
“几包?”周玉追问,四婶说:“三包”
周围人又窃窃私语起来,朱建冲去拉老娘,说:“你不要添乱,回去等着吃饭。”
四婶又“咦”了一声,阴阳怪调道:“拿了几包还要扣的死死地,不就是几包糖钱吗,给他就是了,在门口大吵大闹的也不忌讳。”
“四婶说的可真轻松,现在出去给人干活,块钱一天,一个月o块,我家这老头一赊东西就半个月的工钱,哪家听了不得问一句拿什么了。”周玉怼道:“我家可不像四婶家,四婶阔绰,给孙子们买糖食都是论几斤买的。”
这一说,四婶脸都黑了,谁不知道他家穷,三个儿子分了家,老大单独过,老二老三合并着盖了间房,一家两间,老二阔绰些,在外面开火车,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老三在家盘田地,穷的睡觉的褥子都没有。谁也管不了他们,老两口上了年纪,靠打草席维生,哪里有多余的钱给孙子们买糖,说那话不过是欺负周玉两口子而已。
说不过,四婶就开始踮着小脚要问候周玉全家了,手指刚抬起来,大炮筒就按下来,叫朱建冲:“快点喊你妈回去,不要在这里捣乱。”
朱建冲急忙连推带拉的将母亲往自家送,四婶架不住朱建冲的力气,骂骂咧咧的往他家去。
“听到没,给钱”疤眼有恃无恐,周玉道:“急什么,我家老头还活着,拿了什么没拿什么,等他来了一问便知,再不济,我辛苦一趟,到我玉芝姐姐家问问,他收到什么?”
今天这钱说不清楚,周玉还不结了,明知道疤眼前言不搭后语,清楚他是加了价的,但是没证据自己也不能说出来。
大炮筒也为难了,明知疤眼骗人,也不能无凭无据的说他。
正僵持着,杨华带着老丈人,儿子回来了,今天是年三十,晚上是要一起吃饭的。
看着围了一圈的人,杨华有些奇怪,还没开口,大炮筒就迎上去,直接问杨华老丈人朱家章:“你是不是给疤眼赊东西了,赊了多少钱?”
朱家章看了疤眼一眼,本身就驼的背又弓了很多,双手往后一靠,山羊胡子抖了抖,说:“赊了点糖,给丽芬他们几个吃。”
眼神中多少有点心虚,大炮筒问:“赊了多少钱的?”
朱家章说:“块钱的”
疤眼见当事人说话了,有些慌张,讪笑道:“哦。想起来,是块,我记岔了。”
众人默不出声,周玉从口袋里掏出元递给杨华,杨华大概猜到事情的经过了,大炮筒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疤眼。有些事点到为止,不必说破。
杨华将钱递给疤眼,疤眼夹着尾巴就要走,周玉大声道:“从今天起,我家老人赊的账我今天结清,以后我家老人要是再去给谁赊账,你们爱赊的就赊,赊了我是不认的,我家老人身上,我们经常是二十三十给了傍身的,从来不缺着他。你们以后要是再来找我要账,我一分不认,谁赊的找谁?”
这话既是说给疤眼听的,也是说给朱家章听的,更是向外人表明,自己两口子从来没有亏待过朱家章爷孙。
说完,周玉拉着母亲进屋,大炮筒有些惊讶,这周玉今天像变了个人一样,说话有理有据,胆子也比平时要大了许多。
疤眼一走,看热闹的也陆续散开,杨华跟大炮筒唠了几句,大炮筒也忙着回去杀鸡,时间差不多了,再晚,晚上的年夜饭就要等到半夜了,一场闹剧算是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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