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年忙到尾,终日不可停歇,却还是事事不尽如意。越王彻底跟他生疏了,太子倒是想要拉拢他,只他不愿意折腾进党争,所以一直避开,不近不远的处着。勋国公依旧对他有所偏见,尤其是近两日,看他的眼神好像又变了——本来因着折绾和勋国公夫人的关系,他们两人私下喝了几顿酒,情况有所缓和,但近两日勋国公却突然又变冷淡了。
冷淡就冷淡吧,刕鹤春也不愿意搭理这个大老粗。只到底勋国公还是上官,平常碰见了还要打招呼,这点让他不爽快。再就是川哥儿。
为他宴请名师,他却不顶用,愣是没有被看上,跟升哥儿一比差远了。
他气得一晚上没睡,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不然折绾又要说了:“——你不是说你不会发脾气吗?”
刕鹤春一想到她会说这种话就觉得脸上挂不住。
天明了。他起来看书看公文,然后特意没有去苍云阁吃早膳,准备直接出门去见同僚。谁知道刚出门,便看见于妈妈站在外头等着。寒风天,她就那么站着,似乎已经来很久了,冻得跟个什么似的,看见他就哆哆嗦嗦的跪下去,“大少爷,川哥儿一晚上没有睡,吓得厉害,烦请你去看看他。”
刕鹤春皱起眉头,但到底还是挪了脚,却道:“把川哥儿带到正院去。”
他要是没有宽慰好,便还有折绾在。她说话温和,想来比他能安慰住川哥儿。
于妈妈本意不是这个。她是不愿意通过折绾的。但大少爷吩咐了,她也只好如此做。她哆嗦着回去跟川哥儿道:“大少爷觉得昨日对你不好,今日要宽慰你呢。”
川哥儿却依旧惴惴不安,“是吗?”
于妈妈一口断定,“是!”
孩子都这般了,只要是正常的父亲,难道还会继续打压责骂吗?
川哥儿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牵上于妈妈的手,“那我们赶紧过去吧,别让父亲久等了。”
诚如于妈妈所想,刕鹤春看见明显颓靡的川哥儿还是很心疼的,将人抱起来坐下,无奈的道:“川哥儿,你这性子怎么跟个姑娘家一般。”
折绾坐在一边,桌子上满满当当都是花,她拿着剪刀长长短短的剪着花枝,低垂着头,道:“说话就说话,胡扯什么。”
刕鹤春随口一道:“本来就是。”
然后顿了顿,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情一般,忍不住又道:“我突然想起来,你以前在娘家的时候胆子不也小么?如今这般大,可见这毛病还是能治好的——你可有什么妙法?”
真是三句话就要惹人生气!折绾啪的一下放下剪刀,“那我就教教你!”
她声音大起来:“从长姐去世开始,你亲自去教养过川哥儿吗?你可曾日日抱过他?可曾每日花费一个时辰去教他读书?他如今会读的字,会说的话,都是母亲教养出来的,跟你可没有什么关系。”
赵氏对川哥儿是真没有的说。
“你不知道为了什么缘由,竟然让长姐拼命生下的孩子整日里见不到父亲的面,他又被教着要讨父亲的欢心——这般情况下,你一直贬低他,他难道不会惶恐吗?”
刕鹤春被她说得一愣一愣,折绾一点儿也不愿意为了此事让自己动气,又拿起剪刀剪花枝,讥讽道:“你埋怨他在莫老先生面前不落落大方,埋怨他学识浅薄。但无论是性子还是学识,你作为父亲,从未去认真关心教养过,如今他没有做好,你却开始说他笨。”
“刕鹤春,你对得起长姐吗?”
刕鹤春本还要说一两句的,但被最后这一句话说得又憋了回去。川哥儿已经在他的怀里吓傻了,但他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知晓母亲这是在为他说话,只是将父亲气着了。
他惶恐不安,连忙去看于妈妈,便发现于妈妈眼眶通红,根本没有看他,而是在喃喃道:“我那可怜的大姑娘。”
刕鹤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忍气道:“我时常忙碌,哪里顾得上孩子。”
折绾无可无不可,“那你就别说他。”
刕鹤春好笑:“老子说儿子,倒是说不得了。”
折绾:“那你就出去说,别当着我的面说。”
刕鹤春就真抱上川哥儿出去了。两父子去了书房,刕鹤春将川哥儿放在小案桌前,“你先自己看会书。”
他也不出门了,在屋子里面不悦踱步,但过了一会,他又松口气,“无论怎么说,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并不是什么心恶之人。”
这就算是娶对人了。他当初会同意娶折绾,也是常年在大宅院里面走动,见过继母对继子的不少手段。他和父亲都想着,岳母会举荐折绾嫁过来,应该是相信她的。
人确实是没有坏心,只是她这个性子也磨人。他无奈的对川哥儿道:“你母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不关心你吧,她每次又劝我对你好些。说关心你吧,又只把你给奴才们抱着。”
川哥儿不知道的父亲的意思,但母亲不亲近他,他要是有落寞的。他低下头,“也许川哥儿也惹母亲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