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程……”顾雅也走了过来,脸上有惊惧,也有失望,“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大喊了起来,急促地喘息着,像个乱头苍蝇一样,“三叔,三叔,你在哪,到底在哪?”
“里面都是死人,你喊个屁啊!”见我发狂的样子,司机有点害怕,那八十块也顾不得赚了,转身就钻进了三蹦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真他妈倒霉,晦气,太晦气了!”
眼看三蹦子“突突突”绝尘而去,我顾不上和他计较,也顾不上和顾雅解释,直接推开铁门闯了进去。
值班室里空无一人,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看清了面前是一片高高低低的坟丘,有些前面还插着白幡,被风扯得哗哗作响。
跟在后面的顾雅被这一幕吓到了,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声音颤个不停:“智程,宋智程,你别这样,我们赶紧走吧!”
“小雅,这……这……以前真不是这样的……”思绪已经乱了,满脑子都是三叔的模样,居民楼为什么消失了?他又去哪了?我粗鲁地甩开了顾雅的手,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踉踉跄跄地冲进了坟地,试图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刺眼的光柱掠过一个个墓碑,上面全都是陌生的面孔,下面的文字也如出一辙,某某之墓,某年某月立。
突然,两张熟悉的脸闯入眼帘,犹如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我一下子动弹不得了,竟然是我爸我妈!
他们的黑白照片,赫然出现在一块白色墓碑上,和三叔家墙上挂着的,一模一样!
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渐渐浮现。
我握紧了手机,屏住呼吸,小心地查看爸妈周围的坟冢。
果然,在距离他们不远正前方那块低矮墓碑上,镶嵌着一个男人的照片,他不过五十岁左右,满脸笑眯眯的,正是我前不久才见过的三叔!
生死赌注
在充满奇幻色彩的传统志怪小说中,人鬼情未了是永远的主题。
那些面目狰狞的鬼怪被赋予了温柔的情感,不仅不恐怖,反而很容易让人唏嘘感动。
但故事毕竟只是故事,当这些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又另当别论。
看着一前一后两块墓碑,我的身上冒出一层冷汗,汗毛根根竖起。正如顾雅所说,原来三叔真的不存在,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林武学之墓。
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姓林,而不是宋。换而言之,仅从表面上来看,他跟我爸、跟我家并没有任何关系。
最关键的是,林武学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右下那行写的分明,他甚至比我爸妈更早去世。
一阵强劲的冷风吹来,划破了静谧得有些过分的空气,凛冽穿过枯叶败草,被逼成片片薄刃,怪叫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在看不到的暗处,似乎潜伏了无数危机,加上又是坟地这种极为特殊的地方,尤显恐怖。
“智程……宋智程……”见我盯着墓碑一动不动,顾雅有点心慌,她的身体下意识往我这边靠了靠,小声问,“我们能不先离开这……我怕……”
“小雅……”她难得的示弱如同一道符箓,将那层怔忡的结界击破,我顿时清醒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别怕,马上就走!”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爸妈的照片,算是跟他们告别,犹豫了片刻,又回到林武学的墓碑前三鞠躬。
不管这个人是谁,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曾经看顾过爸妈,于情于理,我应该感谢他。
重新回到大路上之后,顾雅终于没那么害怕了,她默默地甩开了我的手,低声说:“智程,事已至此,我们……”
“去找孟春玲。”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我已经想好了,不再逃避不再遮掩,恩怨情仇,全都放在太阳底下,“必须让她给个说法。”
“我就不去了……”顾雅脸上有退缩的神色,看得出,她并不想面对,毕竟孟春玲那种咄咄逼人的性格,会让每个人都很难堪。
“我希望你在场。”无论顾雅的真实身份如何,她都是我追寻真相的唯一动力,想明白这一点后,我开始变得无所畏惧,“顾雅,我爱你,以前是这样,以后还是这样,永远都不会变。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不管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希望能给我最后一次机会,也是给我们的感情最后一次机会。”
自从“捉奸”事件以来,这是我对她说得最长最诚挚的一段话,在这寂寥的夜晚,在这萧瑟的路边,徒增了几分孤注一掷的悲壮。
顾雅定定地看着我,眼圈渐渐泛红,她踯躅了好久,终于点了点头:“好,最后一次。”
悬在半空中那块大石头轰然落地,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有机会,就有希望,哪怕很渺茫。
回程的路上,我俩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手却紧紧握在一起,似乎在用各自的温度给彼此力量,同时也在暗暗给自己打气。
我和她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刘若东。
孟春玲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早就等在出站口,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我的心猛地跳了几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回来了?”孟春玲的目光落在我和顾雅牵在一起的手上,冷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和好了?”
“你知道我们回去了?”难道她装监控器了?怎么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我皱紧了眉头,“那你应该也知道,三叔根本就不存在。”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孟春玲似乎并不想解释什么,依旧似笑非笑,她的目光转向顾雅,话却是对我说的,“真奇怪,她到底什么地方好,你一直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