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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第1页）

&esp;&esp;妈妈一边在鸡翅涂上蜜油，一边笑着对颜湘说，“这是小溪，多多。你玩一会就好了，别玩太久啊，一直冻着妈妈会担心的。”

&esp;&esp;颜湘的口罩周围哭得一片濡湿，他一次一次地叫着妈妈。

&esp;&esp;“妈妈，你的手好凉。”

&esp;&esp;“妈妈，你睡一会就好了，别睡太久啊，一直睡着我会担心的。”

&esp;&esp;护士还在一直按。可是心电活动已经趋于微弱，颜湘眼睁睁地看着，同时察觉到了，妈妈在一直苦苦地撑着，撑到三点，等他进来，见最后一面。

&esp;&esp;颜湘有种荒唐的感觉，觉得妈妈的求生意识很弱很弱，她甚至都不想活下去。就是一直撑着，等到3点，见最后一面而已。

&esp;&esp;不！狗屁的最后一面！

&esp;&esp;颜湘哭着说，“妈妈，你别留下我一个人！”

&esp;&esp;“哥哥走了，你也走了，我以后怎么办，你能不能撑久一点，撑到今天半夜三点，明天三点，一直撑下去！妈妈，我不想…一个人！”

&esp;&esp;心电图越来越平。

&esp;&esp;颜湘紧紧地握着妈妈的手，“妈妈，我们说好的呀，你好了，我毕业了，以后我们俩要买一套房子，好好生活，你不能骗我…妈…”

&esp;&esp;“嘀——”

&esp;&esp;彻底没有起伏。

&esp;&esp;颜湘呆呆地，摘下了口罩，呆了几秒钟。

&esp;&esp;“妈妈？”

&esp;&esp;“…妈。你回答我，你回答我，你告诉我，以后我一个人要怎么生活。”

&esp;&esp;“我谁都没有了。”

&esp;&esp;几十秒钟以后，心电机器奇迹般出现波动，虽然很微弱。

&esp;&esp;颜湘的眼睛像被水洗过的玻璃，亮晶晶地，指着机器：“动了！动了！”

&esp;&esp;一、二、……、五，六、七。

&esp;&esp;短短的七秒钟的心跳，此后归于永恒的寂静。

&esp;&esp;此后再也没有起伏。

&esp;&esp;颜湘等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奇迹。

&esp;&esp;死亡通知书下来了。

&esp;&esp;颜湘不想签。他也站不住，跌倒跪在了地上，却哭不出来。

&esp;&esp;他只感到一种茫然。

&esp;&esp;整个世界一片混沌。他记不起来自己那段时间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很痛苦。

&esp;&esp;痛苦得好像熬不过去了。

&esp;&esp;后来是蒋荣生赶到了医院，把颜湘抱回了病房，正让人给他打点镇定的时候，颜湘忽地醒了。

&esp;&esp;他说，“不用打。我要去给妈妈收拾遗物。”

&esp;&esp;他太平静了。蒋荣生看了他两眼，抬手让人下去，他跟在颜湘身后。

&esp;&esp;颜湘默不作声地，拿来一个大袋子，抖了抖。

&esp;&esp;其实妈妈并没有多少东西。

&esp;&esp;床头柜还放着那一盒苹果，是颜湘给妈妈削好蒸熟，放在床头边，让妈妈记得吃的。

&esp;&esp;可是妈妈没吃。

&esp;&esp;颜湘拿起玻璃皿，打开盖子，发现苹果已经被完全氧化了，有一种腐烂的味道，表皮和边缘全部发黑，皱起来，像个风烛残年，奄奄一息的老人，显得很心酸难堪。

&esp;&esp;颜湘默不作声地把玻璃皿盖上，发现盒子下面还贴着一张字条，是那天走的时候，自己给妈妈写的，

&esp;&esp;“妈妈，苹果蒸软了，你记得吃。”

&esp;&esp;翻过来，另外一面，是妈妈的字迹，

&esp;&esp;“多多，你要好好地。”

&esp;&esp;不多不少，正好是七个字。写下的日期是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

&esp;&esp;颜湘猛地想起，妈妈临走之后的最后一个瞬间，心跳波动恰好也是七个频率。

&esp;&esp;仿佛那是妈妈最后的，对孤独的多多的回应和不舍。

&esp;&esp;此后就一个人啦。要好好地。

&esp;&esp;

&esp;&esp;晚春季节，北城市的天气变得有些恶劣。在这个时期，冬天的寒潮偶尔还会反复一下，夜晚一过，第二天起来，又刮起凛冽的西风。刮得人骨头都在疼。

&esp;&esp;大街上却已经飘起了柳絮，扑在人的脸上，像白事里漫天纷飞的纸钱，带着一股哀愁凄惨的氛围。

&esp;&esp;颜湘坐在阳台上，莫名地伸出手去，摘到了一片柳絮，停在掌心，有些痒痒的。

&esp;&esp;颜湘忽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