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厉海有点搞不懂江瑜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爸我妈还在忙工作,我一个人在家。”
“哦。”江瑜一脸无聊地答应一声,拿了一串排骨咔吧咔吧地咬起来,“我回去也是一个人,无聊,所以在学校多留一阵。”
厉海愣了一下,隐隐觉得江瑜是在解释什么,可又没能马上抓住重点,只好公式化地点点头,“哦。”
然后两个人就没了话说。
可那之后,厉海的目光就总忍不住往江瑜身上转。江瑜忘性挺大的,一段时间不与他打交道之后,他就把你忘得差不多了。
厉海有点沮丧,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沮丧什么,然后他开始不自觉地收集一些江瑜的信息。
一开始只是一些小事,平时耳熟能详的——因为大家都会说。
教练和队长总是给他买什么,他比赛的时候总喝什么,他只穿什么鞋,不喜欢什么色的队服……
厉海也不清楚,所谓喜欢到底是什么。但凡一个人付出了一些精力和时间,甚至是钱——虽然就请了那么一顿烧烤而已。
但人就是会通过这些东西来积累起对一样事物的感情,哪怕是一只狗,是一样玩具,也会变得舍不得。
厉海觉得感情就是这么现实的事情,它的核心其实残酷到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
每个人最后爱的估计都是自己,而“骄傲”“恋恋不舍”“贪恋”“痴迷”和“不满足”估计也都是舍不得那个付出了时间、精力和钱的自己罢了。
厉海一边冷漠地注释着江瑜,一边记录着与他有关的一切,一边近乎残忍地剖析自己这份异样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感情。
回忆下
【回忆下】
“嘿,你挡到我了。”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厉海一惊,厉海转头,发现身后站着江瑜等几个篮球社的主力球员。
陆正在旁边拉了厉海一把,笑着说:“对不起啊。”
说话的人是江瑜,江瑜似乎早忘了之前跟厉海吃烧烤的事,看了厉海一眼,又看了看陆正,有些疑惑地转头对旁边队长说:“新人?”
“……不是。”队长懒得多解释,跟江瑜一起往前走去,“你啊,算了,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厉海看着江瑜一行人走远,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明穿着跟江瑜同样的校服,同样的球鞋,结果也并没有什么用。
陆正心大,一脸无所谓道:“厉海,你高中读哪儿?”
厉海心不在焉地说:“直升吧,名启离我家近。”
“哦。”陆正摸了摸下巴,“我应该也直升,考外校我没啥信心。”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前头老杨走了过来,一眼看到了厉海,“诶,厉海,巧了我正找你呢。”
“教练。”厉海点了点头,“有事吗?”
“下周有个比赛,江瑜有事不参加,我准备让你上场。怎么样,有信心吗?”
“我?”厉海颇有点受宠若惊,“我没打过正式比赛……可以吗?”
“平时练习你也挺认真的,也从没翘过训练,试试吧。”老杨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一场友谊赛,不用有太大压力。”
虽然说是不用有太大压力,但等上了赛场厉海才知道,就算是友谊赛,彼此队伍之间也是动真格的。
江瑜本来没出现,但第四场的时候还是来了一趟,名启比分虽然稳稳领先,可厉海却打得糟糕透了。
身高劣势加上比赛经验不足,好几次篮球脱手,要么是被假动作骗了过去。队伍里的人对他都投以疏离的眼光,这让厉海的心情备受煎熬。
等比赛结束,老杨拍了拍厉海的肩膀,“第一次正式上场你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太往心里去。”
其余人却都嗤之以鼻,几乎没人过来与他说话。
江瑜叼着棒棒糖,头上缠了圈绷带一摇一晃地过来了。
“不错啊。”江瑜说:“就新人水平来说,已经很好了。”
厉海不得不提醒,“我不是新人,平时我有和你们一起训练。”
“是吗?”江瑜愣了愣,“不好意思,队里人太多了,我没太注意。”
厉海牙关紧了紧,也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还是什么,开口杵了江瑜一句,“是啊,对你这种根本不需要付出多大努力,凭身高凭长相就能当球队主力的人来说,自然不需要关注我们这些板凳球员,反正跟你无关。”
江瑜眯了眯眼,“本来就跟我无关。”
厉海被这话一噎,顿时没了话接下去。他瞟了江瑜一眼,江瑜却对他失去了兴趣,绕过他往教练那边走去。
队员们一见他就迎了上来,老杨皱起眉,“你脑袋怎么了?不是说是有事才不来吗?”
队长也道:“你小子!打架去了?!”
“走路没注意,撞玻璃门上了。”江瑜漫不经心地回。
一群人热热闹闹,更显得厉海孤苦伶仃。厉海没那么玻璃心,并不觉得被排斥了就怎么样了,只是有点懊恼自己刚才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的话。
江瑜并不是没有付出努力,或许,他付出的努力比谁都多。自己的话有点过分了。
可厉海并不知道要如何去道歉,这个台阶被自尊心撑着,高高挂在了半空,他只能仰头看着,没有丝毫能爬上去的办法。
之后依然是平日的训练,练习,江瑜没有再漏过一场比赛,板凳球员们也就无事可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