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当家人,新气象。
往日的净慈庵,如今的慈航观,虽然没有木鱼诵经之声,每日的早晚课时间,却会响起观中坤道们操练的呼喝声。
生机磅礴,气势十足。
但这事并非是一开始就推行得很顺利。
许多人都有惰性,且目光短浅。
她们只看到自己好不容易从慈安等恶人手里解脱出来,才过两天轻松日子,却又要每天冒着严寒早起绕着院子跑圈,还要扎马步,打拳,练棍法。
虽然每天只有上午下午各两个时辰,一通折腾下来,却腰酸背痛,让人感觉比往日里干粗活还累。
许多人开始懒懒散散,消极怠工。慧岸开始用惩罚落后之人不许吃饭的方式鞭策众人。
这虽然有些作用,却让许多人心生埋怨,很影响整个队伍的氛围,慧云有些看不下去了。
有千户那边的威胁在,如今的慈航观就犹如有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在她看来,把众多坤道训练起来,慈航观便不至于一点防护力量都没有。观主或许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会让慧岸进行操练。
可这样下去,是绝对无法达到预期的。
跟慧岸提前通了气后,这一日早上集合的时候,她走到了最前头,对众人呵斥道:
“看看你们这哈欠连天,没精打采的鬼样子!”
从陈青竹拿下慈安等人那天开始,慧云就再也没穿过那些曲线毕露的美丽僧袍。平日里一般穿着厚重的棉袍,训练的时候则穿着一身自己改制过的,便于活动的短打,头像男子一样束起来,整个人显得干练又利落。
“怎么?才从魔爪里逃出来没两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了?你们是想再被强迫为娼,还是想再被人拿着鞭子抽着,没日没夜地干活?”
有人顶嘴道:
“才不会!有观主在,谁还敢再来强迫压榨我们!”
慧云冷笑一声:
“你们既然知道是仰仗观主才有如今的好日子,那操练是观主下的令,你们怎么有脸不听?观主的搭救之恩,还近如昨日,所有人都誓要对观主唯命是从,这才几天,就开始阳奉阴违了?”
这话问得不少人面露羞愧。
慧云紧接着道:
“观主说过,人贵自救!观主救了我们,却没有义务一直跟在我们每个人身边保护我们。就算观主愿意,她也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同时保护所有人。谁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不会遇到危险,不会再次落入慈安慧缘这样的恶人手中?
你们还想像以前一样,只能任人欺压,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吗?”
“不想!”
不少人大声回答。
慧云清冷一笑:
“谁想呢?可这世道,对女子本就危险重重。知道我是怎么落到净慈庵的吗?”
这事还真没人知道。
许多被逼为娼的尼姑们,来历都见不得光。慈安自然不会傻到对她们这些人广而告之。
慧云也不是一个喜欢逢人就诉苦的人,所以观中很少有人知道慧云的来历。
“我是被拐子卖过来的。元宵节灯会,我与家中丫鬟家丁走散,被人趁乱一把捂住口鼻,就掳进了马车里,让人当货物一般卖给了净慈庵,从此便由大家闺秀,沦落为见不得光的娼妓。”
“你们可知晓,当年我被拐子掳走时,巡逻的衙役就在十步之外,但凡我力气大些,或会些救命自保的手段,便能从贼人手中挣脱向衙役求助,绝不至于陷入如今这不堪的境地。”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沉默了。一股更强烈的羞愧感涌上心头。
观主给她们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吃得好穿得暖,大把时间不让她们做活来操练,只为让她们有自保之力,她们竟然完全没领会到观主的苦心。
她们可真是太蠢了。
幸好慧云及时点醒了她们。
至此,全员上下对训练的积极性大大增加。对陈青竹,以及严厉训练她们的慧岸,都只有感激没有埋怨。
整个慈航观从此真正上下一心。
陈青竹得知此事,对慧云又多了几分看重。
一位从小接受女德贞洁教育的大家闺秀,落入如此不堪境地还能忍辱活下去,本身就是心性坚韧的表现。
她不仅活下来了,还活得很好。
陈青竹觉得,即使没有她,说不定再等些时日,慧云或许也能靠她自身的手段,为自己博出一条别的路。
她自内心地欣赏这样的同性。
因为陈青竹拨的二十两过年费,慈航观上下都过了一个吃香喝辣的丰盛年,训练的辛苦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当然,这些人并不包括要以苦役赎罪的慈安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