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心情是真的不错。
根本不像个才出了场小事故,手臂上还缝了针的人。
注意到他的目光,沈渟渊侧眸看过来,视线就又第一时间下移,落在了闻清临小臂上。
不过什么也没看到——
闻清临早在赛车场时候就换掉了赛车服,甚至都没让沈渟渊帮忙,自己单手操作的。
而他现在穿着风衣外套,那道缝过针的伤口已经被完全遮掩了起来。
看不出分毫异常。
抿了抿唇,沈渟渊终于还是开口,今晚不知道第多少次问出同样的问题:“还疼吗?”
连声线都在隐隐发颤。
闻清临忽然笑了——
沈渟渊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闻清临之前开始处理伤口起,尤其是开始缝针起,他每一次开口,问的就都是这同一个问题了,再没有讲过其他。
闻清临最初还在因沈渟渊担忧自己,甚至担忧到了生气的程度而难以自制感到兴奋,但现在理智逐渐回拢,他又隐约觉得,沈渟渊好像是有些反应过激了。
“只是个小伤口而已,真的没多疼,”有意让沈渟渊放松两分,闻清临语气轻松道,“沈总真没必要这么紧张。”
可闻清临没想到的是,自己这话不但没有让沈渟渊放松下来,反而适得其反——
他话音未落,沈渟渊眉心就已经又蹙了起来。
“小伤口?”沈渟渊沉下声来,一字一顿重复闻清临的原话,又哑声反问,“在闻老师看来,缝了六针都叫小伤口是吗?那闻老师觉得,什么程度才不算小伤?”
闻清临怔住——
为沈渟渊质问的内容本身,也为沈渟渊此时实在算不上温柔的语气。
理智知道并不该如此,可思绪却难以自控在瞬间跑偏——
闻清临忽然轻声问:“沈总现在是在教训我吗?”
语气有意磨得轻缓,染了分明期许意味。
“教训”两个字经由他唇齿吐出,莫名就沾染了两分难以言喻的味道。
沈渟渊呼吸蓦然一滞,片刻后,他又低低叹了口气——
实在是不知该拿闻清临怎么办了。
他是真的生气,气闻清临对自己的伤口自己的身体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气闻清临在比赛中已经出了问题的情况下,竟还敢开着那样一辆有安全隐患的车继续提速冲向终点。
可事实上,沈渟渊很清楚,他的生气并不是真的生气,怒火亦不是真的怒火。
说到底,不过是担心到极致的后怕,与心疼到极致的无力而已。
怕闻清临这样冒险,却在万一中的万一不能有这个好运,最后并不只是以这样一道伤口而告终。
亦恨不能替闻清临受伤,让缝的每一针都在自己皮肉之上,流出的每一滴血亦都出自自己的血管。
但或许是这样的情绪太深太难以表露,于是溢于言表的,就成了“教训”。
教训本也没什么不好,如果真的能有用,能让闻清临学会爱护自己身体,也不再这么冒险的话,教训就很好。
可偏偏…
偏偏闻清临毫无被教训的自觉——
见沈渟渊不回答,闻清临就当他是默认了。
唇角挑得愈高,闻清临又忽然靠近沈渟渊,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意有所指般道:“沈总应该看得出来,口头教训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真要教训,是不是至少也该像上次那样,用领带蒙住我的眼睛再说?
都说由奢入俭难,闻清临曾体会过一次沈渟渊的“上道”,感受过了他也并不总是真的那么正人君子,自然就不再满足于这两句口头上的“说教”了。
但虽说如此,闻清临自己也确实不知道——不知道沈渟渊上一次的“上道”是否只是昙花一现,不知道在这方面沈渟渊的底线在哪里,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和自己一样的那方面偏好的。
而闻清临讲完这句话,等了两秒,也只是听到沈渟渊的呼吸又略微粗沉了两分,但却迟迟没等到什么更多回应。
对于成年人而言,有时候的沉默是默认,可有时候的沉默,就是婉拒了。
闻清临想,沈渟渊现在的默认,大抵就是后者了。
心尖难免浮起两分失望,但转而就又被闻清临有意压了下去——
沈渟渊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会因为自己受伤而担心生气,本就已经是足够的意外之喜了。
亦本就不该抱有过度的期待。
“知道了,我下次会注意。”
终于轻描淡写应下一句,之后不等沈渟渊再说什么,闻清临就转开了话题,问起一直好奇却还没来及问的,关于——
“沈总今天带了相机,”闻清临下巴微抬,隔空点了点沈渟渊脖子上挂的单反相机,勾唇笑问,“我能自恋一下,认为沈总给我拍了照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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