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迎着闻樱冰冷的目光,淡淡笑道:“你果然是沈稚鱼,这么多年了,你的眼神一点都没变,怎么?你是来找我寻仇的?你想杀了我?”
他笑着摇摇头,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事情,忍不住提醒闻樱:“你体会过的,你知道我有什么样的特殊能力。你若是杀了我,你也得死,杀我之前,你好好掂量一下吧。”
宁红玉并不知道顾怀若有同调的能力,几次顾怀若施展能力的时候,她都在看不到这一切的地方,要么参加千宗寻剑,要么参加插旗。
她望着两人,眼中有了一丝疑惑。
顾怀若在说什么?
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闻樱勾起嘴角,问:“你是觉得我没有办法杀掉你吗?”
顾怀若耸了耸肩,一脸无畏:“大话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这是神赐给我的能力,你有办法与神为敌吗?”
闻樱看着他那张看不出年岁的皮囊,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她直接伸手,抓着顾怀若的头发,将他整个人从床上拽了下来,飞快地往门外走去。
宁红玉赶忙扑上来,唤道:“师姐,你要做什么?”
然而闻樱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她将顾怀若拽到门口,将他整个人一滩烂泥一般丢在地上。
少女倨傲地抱剑望他,像是在看一条落水狗。
四杀
曾经不可一世的仙尊,现在却只能跪伏在地上,茍延残喘着。
宁红玉匆忙追出来,扶着门框望着这一切,潸然泪下:“师姐,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当年也是师父救你回锁灵渊的,什么仇什么怨需要做到如此地步?”
闻樱只当宁红玉说的话是耳旁风,她提剑,锋利的剑刃印在顾怀若颈侧,寒光照亮他苍白憔悴的面容。
“要杀了我吗?”顾怀若气定神闲地望着她,不紧不慢说道,“你可要想好了。”
见闻樱不说话,顾怀若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急匆匆问:“方才是你劈开了锁灵阵吗?!”
这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然而顾怀若却怒不可遏起来。
这是刻在每一个锁灵渊修士骨子里面的反应。
他眼底燃起了火焰,直起上身质问道:“你是傻子吗?如果不把天底下所有灵气汇聚到锁灵渊,天下众人终其一生将止步于四五阶,你以为你现在修至臻境,所需灵气都是凭空而来?”
兴许是说的太急,顾怀若猛烈地咳嗽一阵,这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都咳出来。
待到喉咙深处的压迫瘙痒感渐缓,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天下本就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弱者理当为强者让路。所以你知道你闯下什么大祸吗?你破坏锁灵阵,让灵气外泄,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是,确如你所想,天下但凡有点天赋的人均可以修仙入圣,但原本供养一人成神入道的灵气被数百人均分,你觉得还会有人飞升吗?”
闻樱忽然弯起嘴角:“但起码不会有你这种明明天赋浅薄,却硬靠着灵气堆砌,以此摘得剑主虚名之人,甚至还想让顾其渊重走你的老路。那些源源不断供给给你的灵气,早够别人飞升几百回的了。”
顾怀若当然不以为意。
闻樱漫不经心地抬眸,看向扶门而立的宁红玉,忽然问道:“况且你以为,对于宁红玉来说,你就是一个好师父了吗?”
顾怀若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气息奄奄地问她:“你什么意思?”
闻樱冷冷道:“对于无缘入道的凡人,你们轻他贱他,自以为高人一等,却不想想究竟是谁抢夺了他人修仙的气运;
对于世间芸芸众生,你们轻慢傲视。他们在你们的眼中轻如柔羽,不过是随时可以为你大道奉献自己生命的养分,随时可以为你们计划所牺牲的蝼蚁;
对于天赋差的人,你们践踏他的尊严,对于天赋高的人,你们又将其困囿于情爱,阻碍她们追寻大道的脚步。“
一字一句,从闻樱口中说出的时,眼前浮现出对应的面孔。
二丫,素素,玉碎,济慈。
还有被至亲至近的师父师弟算计至死的姜雉。
她望着顾怀若,向宁红玉所在的方向轻扬下颌:“你难道不是如此吗?宁红玉天分极高,这样的人本应践行自己的道,修出自己的仙途,而你作为她的师父,她的引路人,都对她做了什么?”
“以爱之名束缚她,以帮助之名迷惑她。你以为你真是个好师父吗?你是认为源于你的,那随时可能流逝变化的爱,高于世间大道吗?还是说你打心里觉得,被你爱是一件恩赐?”
闻樱轻轻笑起,轻蔑地扫了顾怀若一眼,问:“你的爱值多少钱,谁又稀罕你的关心和爱护?”
宁红玉的眼眸蓦然睁大,颤抖着,像是被惊乱搅浑的水。
难道她做错了吗?
这个想法一出,宁红玉又很快不安地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一开始就是错的,那她这么多年到底在坚持什么?
她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具身体有没有天赋和她有什么关系?这具身体本来应该修什么道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个世界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长大的世界,生活的世界根本不是这里,而是处处有着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
她不是宁红玉,只是一个置身于这些高楼大厦中的普通中学生。
每天睁开眼的日常不是侍奉顾怀若,不是对那些师兄师弟嘘寒问暖,更不是身处异界的惶恐不安。
她应该在周一的上午睡个懒觉,闹钟响了一轮又一轮,最后被妈妈无奈叫醒,在妈妈责怪的背景音中睁着迷蒙的睡眼,埋怨双休怎么过的这么快?转眼又到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