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之前,他肯定会飞奔上来,不管不问就披头盖脸地把苏紫说一通,现在,他更像是一个朋友,只是关心,所以凑巧碰见了。甚至连自己都主动忽略他找她找的有多么辛苦。
苏紫笑了笑,一个人在异乡的日子,突然遇见旧人,终归还是温暖的。她热情地招呼着黄昊,然后一溜烟跑去办公室跟总编请假。
泪干的时候天就亮了(2)
苏紫不知道带黄昊去哪,只好回了自己家。黄昊看十来平方的单间,诧异地说不出话:“你就住这样的地方?”
苏紫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当然不能想象平常人是怎么生活的,要是黄昊知道之前的一年的时间,苏紫都住在更肮脏不堪的地方,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苏紫一边给黄昊倒水,一边说。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有床,有椅子,还有苏紫前不久分期买回来的电脑。她一个人住,已经足够了。
黄昊有点手足无措,他局促地坐在床边上,看着苏紫在这个十来平米的小房间里转身,洗杯子,烧开水,倒水。他的眼微微有些发热,一种长久以来连他也不明所以的执着突然就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你这么千辛万苦地找,那么心心念念地放不下,不就是为了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吗?
一度,黄昊也安慰自己,不就是一个女孩子吗,有什么好稀罕的,他冲着苏紫嚷:“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说的那么信誓旦旦,那一刻他是真为自己不值的,他那么卑躬屈膝了,他那么低三下四了,居然还博不到她一个青眼?他有什么理由继续折磨自己呢?
一度,他也以为把苏紫抛开了。谁说不是呢,他有那么多可供选择的,比苏紫漂亮的大有人在,比她温柔的大有人在,比她乖巧的大有人在,比她有性格的也大有人在,他有什么理由继续缠着不识好歹的苏紫不放?只是,偶尔,他还是会有片刻的出神,总会有在某一个闪念,他会想起那个倔强的眼神,他会想起她恶狠狠地闪过来的两巴掌,他还是会想起那一日在江边,她又哭又笑的模样,怎么办呢?他还是没有办法忘掉。苏紫,是毒,越陷越深,欲罢不能,他痛恨自己。
等他想明白再回头去找她的时候,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
先是得知了苏紫被开除的噩耗。他吃惊,然后追问,不依不挠,顺着蛛丝马迹追寻事情的真相。
任之信的婚礼,他去了。他却没有看见她。
接着,任之信离婚了。掀然大波。他自然会有所耳闻。
等到所谓的八卦传到耳朵里,竟已经是毕业一年后的事情了。此时的他已经在上海,正在筹办自己的公司。
那些层层叠叠的谜终于抽丝剥茧地呈现在他面前。如果不是他的母亲在电话里抱怨当年任家的不厚道,他又如何得知这个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孩当年是在怎样的景况下离开?他无从得知端倪,却足以清楚地了解到事实的大致轮廓,不过这已经够了不是吗?
泪干的时候天就亮了(3)
任之信欺骗了这个女孩。
任之信连同他的妻子陷害了这个女孩。
接着因为利益分配不均,任之信离婚了。
但,那个女孩呢?那个始终沉默的女孩呢?她现在在哪里呢?她,过得好吗?
这样的念头折磨着黄昊,是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莽撞少年了。他拥有的不过只是那段放肆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有一个对他视而不见的女孩。女孩的背影却深深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于是,他开始了寻找。想找一个人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凭的不过是只是有心无心而已。
他看着如今的苏紫,他跟她将近2年的时间不见了吧?她的头发已经及肩了,远不像当初看着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给他的感觉竟像当年那个叫王靖雯的女子,眉目之间说不出的清冷。可如今,她把头发高高地扎起,笑容温暖,竟有些人间烟火的味道。
什么时候,苏紫竟也会对着他那么笑了?黄昊的心竟漏跳了一拍,犹如一个触不可及的梦突然近在咫尺。
“你现在在哪里呢?”苏紫把水杯递给他,黄昊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苏紫的手指尖,水杯那么烫,她的手指却那么冷,冷得他心里一个哆嗦。
“我在上海,自己做事情。”
“哦,是吗?那多好啊。”
“谈不上,混口饭吃吧。”
“黄公子这样还叫混口饭吃,那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是连饭也吃不上了?”
黄昊有些尴尬地笑,他被苏紫的另一面弄得有些猝不及防,什么时候苏紫也学会这么客套地跟他讲话了?什么时候那个直来直去说话从来也不拐弯的人也会像现在这样跟他寒暄了?
黄昊有些不适应,只能尴尬地笑,他甚至还有些怀念当年苏紫面无表情对他说的那些话:“黄昊,没事别跟我斗闷子”“我不喜欢你”直来直去,他真是变态,竟开始怀念起当年苏紫的决绝来,至少决绝里透些爽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她,场面看似热络,但她跟他的距离却那么远。
“苏紫,跟我一起去上海吧!”他隔了好久,才打断了苏紫的话。
苏紫楞了一下,心好象顿时被钝器撞了一下。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看着黄昊,竟有些感动。
一点点的回忆就泛了出来,从记忆最深处,从她忙碌的日常生活之下,在她试图掩盖的表象之下,她被他这句话,牵扯出了往事,一丝一丝,连着血,一点一点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