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侯镇久不开口,李侗也察觉到了丝丝端倪,“你的意思是——真叫我去守皇陵啊?”
“您唯一能握在手里的,陛下不敢动,群臣不敢参的,就是先帝的仁慈,先帝的遗诏了。离先帝越近,您的生机就越大,活路就越广。”
“皇陵,我去守皇陵?”
李侗估计是还有些难以接受,亦或者是还有些拉不下脸来吧,所以显得格外惊讶一些。
“太常寺和礼部,几乎都是陛下新近提拔的寒门官员,昭陵署虽然是个閑在的地方,但好歹也是陛下现在唯一能够自己掌控的官署了。王爷,就算是陛下有心,先帝也会保佑您的啊。”
侯镇的话,倒是帮李侗下定了决心,自己纠结的,不过就是个名分,还有这点擡不上台面的脸罢了,并没有什麽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东西,是自己真的在意的。守陵人就守陵人吧,好歹昭陵离长安也近,就隔了一条渭水而已。
“回京!”
打消疑虑,李侗也终于不再觉得膈应,侯镇也能难得地松快松快了。刚刚他自己是看不见吶,那张脸上,满脸可都是褶皱了,每一张皮,都像是要把侯镇给生吞进去活吃了似的!
“王爷英明!宫里来的那位曲公公,正是在找借口等您呢,我听说——他去拜访了阿史那将军,不知道是不是在商讨护送您回京的事情。”
“阿史那彼干?一个异族之子,他也敢骑在我头上?要不是先帝恩德有加,当年突厥人战败的时候,他全家早就身首异处了,现在还能轮得到他来颐指气使地指手画脚?”
听着李侗的唠叨抱怨,侯镇也算是明白了,他这是抱怨时局不公啊。他堂堂皇孙都没有享受到的万人上的待遇,竟然被一个外戚还是外族,给全部夺走了!生性要强又极其看重脸面尊严的李侗,当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他说了算的,即便是有怨言,他也只能先憋着,自己撒气给自己看了。
“长安是您的家,您回去,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的,王爷,啓程吧。”
“是啊,那是我家,又何尝不是你家呢?不过你回去了,你的温司马可怎麽办呢?”
李侗就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刚刚还哭哭啼啼,担心自己的前程性命呢,现在就开始打趣起侯镇来了。而且说就说吧,他还又在这种大庭广衆的时候,动手动脚的了!
“朝廷下旨,调了他回雍州,任县尉。”
“哟,那这是升了,还是降了啊?司马跟着你,不会什麽好处都捞不到吧?县尉?人家走回长安,那都是从参军长史这样的官职做起的,不久之后便会入长安城里当官了,他倒好,就得了个县尉!”
“活着就挺好了。”
侯镇也是不怕死,这个时候了还敢在他伤口上撒盐。
“你——”正好憋着股劲儿没处发洩呢,侯镇就自己送上来了,“你给我等着,等真的回去了,我再找机会报你这仇!”
“多谢王爷惦记!小人不胜感激!要是小人死在半路了,还烦请王爷帮忙收个尸,多谢王爷!”
李侗被气得弗衣而去,他心里的惦记倒是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必为别人念着想着的,可侯镇不一样啊,他得还债,他还欠着人情呢。
起身回去,温括和赵回声是还在等他呢,可他相见的另一个人,却没有了蹤迹。
“找谁呢?”
温括很是关切地迎了上去,一把拽住他问道。
“安刺史呢?”
“他回家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急事,所以——刚刚走得还挺急的,好像是褚世安的人还在搬箱子的时候吧,他就在四处探看了。”
“回家了啊,这麽早就回去了。”
正垂头丧气呢,身后不知道是谁,就又吵吵嚷嚷了起来,侯镇回头望去,竟然是一群正在打量着自己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
侯镇八九不离十地猜出了他们的用意,跟温括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径直走了过去,场面上的事,侯镇一向是不会差的,这也是他的生存之道。
“见过大人,见过夫人。”
虽然还没看出来这是谁,不过瞧着样子就贵气得很,嘴巴甜点总是没有坏处的。
“哦,侯二公子,别来无恙啊。”
他认识我?侯镇开始倒也是不惊奇了,只是不停地在脑海里回忆着,自己是否曾在什麽地方见过这个人呢。
“大人客气了,我怎麽敢当。”
还没想起来是谁,侯镇也就只能多来些场面话了。
“不记得我了吧?也难怪,当年你还是个孩子呢,是我送你出的长安城,我是侯将军之前的军医,跟着他去过很多地方,当然了,也包括你家。”
军医?那自己确实是没怎麽见过了,毕竟爹当年可是不许他靠近军营中人的,军医他又怎麽可能见得到呢。
“见过先生,先生好气色啊。”
侯镇当然是没想起来他是谁的了,不过看样子,他还挺自得的,不知道是因为看见昔日故人过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还是觉得侯镇是个年轻的好拿捏,总之,他那股子扑面而来的傲慢之气,还是让侯镇心里很不舒服的。
“也就那样吧,”那人那是轻飘飘地,实际上却像是耀武扬威一般,“听说你还没婚配啊?”
“是,多年贫苦,不敢耽误好人家的娘子。”
侯镇也看出来了,这是打算拿自己做人情呢,看来自己这是又要被送来送去的了。
“不过现在应该不一样了吧?我看刚才有好些个官眷之家,都想来找你攀谈呢,怎麽样,跟王爷聊了那麽久,说了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