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莞凝神听着,忽地露出了喜容:“真难为主子怎么想来着。这么一来,倒确实不费什么银子。只怕皇上和太后不喜欢,那时候……”
“他们少见民间的东西,不会不喜欢的。”秦可儿笑着安慰。
转眼便到了大年夜,皇家的团圆日也并不多,这一天却总是要聚齐的。秦可儿瞧着皇帝的面色,十分憔悴,也知道他近来为南疆战事忧心,却又不敢派出三皇子这员常胜将军。
若是两个皇子聚在一起,会发生些什么。连皇帝自己,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虽是三皇子如今位高权重,皇储却仍不敢轻立。
秦可儿看了看天色。心里十分满意。连着飘了几天的雪,从昨儿开始却放了情。她吩咐了几句,便坐到了贵妃的下首。
皇后仍穿着大红色的朝服,胸口和下摆绣着金线的凤凰,十分贵气。那头上的凤冠。也不知有几斤重,满身都是金光闪烁。司徒静去了以后,皇后的打扮,倒仿佛比以前更用心了些。只可惜年老色衰,对女人来说是阻不住的。如今,这张脸上。鱼尾的细纹,也不是厚重的脂粉能挡下,反倒显出一种病态的衰弱。
秦可儿有些怜悯。皇后虽然不甘心被夺六宫主理之权,但皇帝不发话,她纵有千般手段,也只能在暗地里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皇后这病。一直淅淅沥沥地拖着,太医日请二次脉。也没有什么起色。在秦可儿看来,倒是心病更多着一些。心病不去,皇后这病,要好也难。
可这心病,哪里能随便就去了的?
李贵妃一向低调,衣着也不似司徒贵妃那样张扬。也不知是否为了避讳,她并没有穿金红色的朝服,而只着一件月白色的云锦宫装。因是怕冷,外面还罩着件猩猩红的斗篷,倒是添了两分艳色,算是衬出了一点除夕夜的喜气。
皇子们也渐次进来,在这种场合,只有正妃才能被允许带进殿来。五皇子只纳了两位侧妃,因此孤身一人。身旁的哥哥们,倒都是俪影双双。
秦可儿看着三皇子进来,在他的位置上落座。在朝廷上,他如今算得上是诸皇子之首。但在家宴上,却依着年岁排。废太子——如今都改口叫大皇子——仍座在那席的上首,因二皇子还在南疆总督军事,皇甫敬轩便笑着坐了次席。
殷采幽始终低眉敛目,跟在一脸英气的三皇子身边,竟奇异的和谐。这份和谐,让秦可儿甚是觉得刺目,赶忙把目光调开。
雅玛跟着四皇子进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瞟向了秦可儿,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秦可儿也含笑还礼,端坐不动。雅玛似乎想跑上来打个招呼,却被四皇子扯过了手。
看着两人的亲昵,秦可儿很替雅玛高兴。四皇子只纳了两名侧妃,听说也不大受宠,倒是和雅玛在一起的时间最多。
这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幸好五皇子当时使了个心计,若是她看中了五皇子,日子可不得这么逍遥。秦可儿很想对雅玛做个鬼脸,可如今却仿佛不好意思做出来了。
看着身上粉红色的淑妃服饰,原本是应该织金线的,但秦可儿总觉得不管明织还是暗绢,都有些触目惊心,便让绿仪仍旧拆了。料子也不甚好,只是普通的细棉布,在一群云锦杭绸中更显得有些寒酸。
连太后见了,都忍不住开起了玩笑:“淑妃,怎么连细棉布都穿出来了,难道皇上克扣了你的俸禄不成?”
秦可儿笑道:“那倒不是,臣妾往常又不花用什么,皇上也日常有赏。只是念着如今前方将士缺衣少食,才把金线拆了。杭绸虽有几匹,但臣妾想着折成银子,换成军饷。皇上也不能去差着饿兵不是?”
太后感慨:“哀家原想着要提醒你一声,今年的除夕不许铺张。谁知年纪大着,竟是忘了。好在你往常素来懂事,今儿的菜,倒甚合哀家之意。”
听到太后发了话,那些的想着看秦可儿笑话的宫妃,都不由噤若寒蝉。
皇帝也笑:“母后自然是喜欢的,除了几个常见的荤菜,竟让儿子也跟着母后吃起斋饭来了么!”
太后撑不住了笑将起来:“如今国库空虚,要那些虚场子做什么!只要打退了南蛮子,山珍海味还能少得了你们的么?再者,只少了那几个费银子的菜,蹄子、红烧肉、八宝鸭子、桂花鱼这些家常菜,难道就不算荤的么?”
皇帝凑趣地笑:“儿子倒觉得今儿的菜虽是清淡,但厨子下了不少功夫,口味极好,想必很得母后的胃口。”
秦可儿笑着把几样素菜端到了太后的面前,并且一样样地解释了。太后往常食量不大,这顿晚饭却吃得十分乐意,竟是每道素菜都尝了尝,连连叫好。
“淑妃蕙心兰质,如今那些朝臣们总该没有什么话可说了罢!”皇帝看太后吃得高兴,自己也胃口大开,多吃了小半碗饭。
秦可儿一道道菜地讲解,每道菜都弄出个名堂来。明明是一碟子炒黄豆芽,却被她掰出个“升官发财,吉祥如意”的好口彩。那故事,也不知道是自己想来的,还是民间流传的,倒把一桌子的气氛,调得极高。太后和皇帝,更是撑不住笑口常开。
皇子和公主们的那一席,因离得稍远,听不清秦可儿说的什么,只见着满座笑得捧腹,忍不住在一处嘀咕了起来。
“淑妃这笑话儿说得好,朕可得看赏。”皇帝笑道。
太后忍着笑,拭了一下眼角笑出来的泪:“倒也不单是笑话儿,这如意菜也做得极好。掐了两头,颜色竟是白亮着,卖相就不错。味儿带着点醉,又脆,很是开胃。要依着哀家说,下酒是顶好的东西。也不单是今儿,往常也能吃着,又省俭,味道又不错,真难为了淑妃怎么想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