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喃喃道。
陆瑾想要抬头,却动弹不了一点,只能放弃,低着头,沙哑道:“王爷问哪个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我。”贺裕颤着声音,“我那么相信你。”
“大概是因为,我就是个恩将仇报的烂货吧。”陆瑾自顾自道,“若是在下心狠一些,王爷早该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贺裕想要上前,古兰时害怕他被笼子上的刺伤到,又将人拽了回来:“别冲动。”
“你说清楚!”贺裕几乎是喊了出来。
单独谈话
陆瑾喑哑地笑出声,齿间、嘴角边,全部都是血,往日温润谦和的模样已不再,他现在看上去有些瘆人。
“告诉你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他伸出手,颤抖着指向贺裕身边的古兰时,“让他离开,我只说给你一个听。”
闻言,古兰时皱起眉:“你别太过分了。”
贺裕下意识地缩在古兰时的怀中,没有回答什么。
陆瑾凌乱的头发散落在脸上,一副随时准备赴死的模样:“王爷,您自已选一样吧。”
贺裕喉结滑动,犹豫了片刻,将古兰时轻轻推开了:“你在外面等我。”
古兰时有些不赞同:“你不怕他再找机会害你吗?”
贺裕的眼睫扑闪了一下,在火光中,他的侧脸柔和了几分。
他的眼神好像还是很害怕,但是他没有改变主意:“我会保护好自己。”
陆瑾看着这二人防贼似的防着自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大殿下,在下现在这副模样还怎么害人,你关心则乱了。”
古兰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闪现寒光:“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你知道孤的手段。”
陆瑾毫不畏惧地跟他对视着。
大概是因为快要死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感到害怕了。
“我只给你们半刻钟的时间,时间一到我就会带你走。”古兰时对着贺裕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陆瑾的牢笼。
地牢中阴湿重寒,细听还有滴水的声音,不知从哪里渗出来的。
贺裕和陆瑾保持着距离,然后慢慢蹲了下来,跟他平视:“如果母后知道自己当年费尽心思救下的孩子是如此心肠歹毒的人,大概会不得安息。”
陆瑾听到对方提起先皇后,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垂下了头:“我不欠她的,更不欠你们姓贺的。”
贺裕心中一寒:“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瑾喃喃道,“难道你们的母后没有跟你说过,我陆家一家人都为孟家而死了吗?”
贺裕屏气凝神,听着他说话。
“当年先皇下令抄斩孟家人,孟家下人通通发卖为奴。但是在官兵进府抓人之前,他们就商量好了,让我三岁的妹妹顶替你们孟家小小姐去斩首,把我年逾七十的祖母换成卧病不起的孟家老太太,而我父母是孟家军的后勤……早在很久之前就死在了孟将军的战场上。”
“孟家人将我塞到皇后的宫中,那是他们因为有愧于我家里人。”陆瑾眼神涣散,嘴角的皮已经干裂,他像是一个濒死之人,声音沙哑得似乎到了垂暮之年一般,“是了,我们是家养的奴才,按理说就该为主子死。”
“可是我不甘心,我看着你们兄弟俩在皇宫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就想起我那被斩首的妹妹,她死的时候,话都说不利索。”陆瑾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贺裕,“我不该恨你吗,我不能恨你吗?”
贺裕的眉头忽然皱得很深,心又开始揪疼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股情绪从何而来,他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殿下,小殿下,请允许我再这么叫您一次。”陆瑾扯了扯嘴角,“陆某这一生只为了一件事而活,那就是……报仇。”
“于是我进了齐国军中,得到大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陛下的重用。”他慢慢道,“然后再卖给乌夜国一个人情,透露了行军的消息。”
听到这句话,贺裕忽然攀住了笼子,细嫩的手掌瞬间被笼子上的刺被扎伤。
他看着陆瑾,嘴里蹦出了几个字:“畜生……”
陆瑾欣赏着对方满怀恨意的眼神,继续道:“那一战,齐国伤亡惨重,乌夜国大胜,先皇很是生气,差点要剥了贺昭的王位。”
贺裕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陆瑾!你他娘的真是个畜生……”
“后来,我投奔了乌夜国。”陆瑾阖上了眼睛,“王爷,你知道前几天我有多想弄死你吗?追兵明明马上要追上来了,我却带着你逃到了另一个院子里。我的匕首都快要掏出来了,却又按回去了。”
贺裕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差点被对方给杀了。
“王爷,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真的很单纯,像一只白纸一样,让人不忍心伤害。从小到大,什么脏的臭的都是贺昭在你前面顶着,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直都是被保护得好好的孩子……”陆瑾的声音已经弱了下去,“我就恨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错不在你
陆瑾的眼神看似是饱含了浓浓的恨意,但是在这充满怨气的目光背后,好像还有一层别的情愫。
贺裕慢慢地松开了手,血顺着细白的手指淌了下来,他颤抖着胳膊,问道:“你可知道那一战,齐国死了多少人?”
他对前线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因为那一战太过于惨烈,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贺昭打了败仗。
那时候夺嫡之事愈演愈烈,贺昭差点因为这件事被贬黜,永远无法登上那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