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蓁紧紧依靠佟大夫人坐下,抱着佟大夫人的胳膊,身子像没了骨头似的贴上去,杏眸一圆,娇娇嗓音透出不满:“太太就知道打趣我,明明知道我早上醒不来的。”
佟大夫人爱怜地抱住她:“咱们蓁蓁想睡,那就多睡会儿,太太不催你。”
幼蓁满意了,靠着佟大夫人怀里抬眸去瞧那封信,出声问道:“这是什么?京中寄来的家书吗?”
佟大夫人直接递给她看:“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回京吗?这机会眼瞧着就来了。皇上今年南巡,御驾三月底到苏州府,这回娘娘得旨伴驾,咱们收拾收拾,和娘娘一起回京去。”
“真的?”幼蓁杏眸瞬地一亮,整个人高兴得不得了,立即拿过佟大夫人手中信纸细细瞧起来。
“当然是真的,太太还能骗你不成?你玛法和娘娘早就商量好了,今年趁皇上南巡,将咱们接回去。这回不仅娘娘要来,四贝勒也跟着南下,娘娘说,就让四贝勒接咱们上御船。”佟大夫
人笑着说。
“什、什么?”幼蓁蓦然怔了怔,连忙问道,“太太您说,表哥也要来?”
佟大夫人应道:“是啊,你瞧这信上不是写了吗?就在最后,娘娘提过的。”
皇家御船如无特殊状况,是不会直接停靠岸边的,就怕岸上百姓一时激动,冲撞了贵人。因此幼蓁她们想要上船,得先由副船送过去,才能见到皇贵妃。
这接应她们的人,就是四阿哥。
幼蓁欢喜的情绪瞬间飞走了,她对着手中信纸看了好几回,确认太太没有骗她,娘娘确实嘱咐四爷来接她们。
这消息太过可怖,幼蓁整个早膳都用得心不在焉的,佟大夫人只当她是即将回京心中欢喜,也没多说什么。
幼蓁用完早膳,立即带着自己的人回到水榭,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格格,您在找什么呢?奴才们帮您找。”念夏看幼蓁里里外外折腾,忙开口问道。
幼蓁手里空空的,只好停下动作,面露希冀地望着四个侍女:“你们可知,我这些年练的字、画的画,还有读过的书,都放在哪儿?”
听到幼蓁要找这几样东西,宜春当即说道:“格格莫急,格格往日留下的笔墨,奴才全都收起来了,就在书房柜子上呢。”
幼蓁连忙让她拿过来。
不消片刻,宜春捧着一个黑漆木盒过来,盒子打开,里面的纸张只有小指厚那么一叠。
“只有这些吗?”幼蓁小脸一白,嗓音发颤。
宜春答
道:“都在这里了,凡是格格动笔留下的课业,奴才都一张不落地放了进去。”
宜春细心,她说全放进去,那必是一张没少的。
可这句话对幼蓁而言,无疑是当下最可怕的坏消息。
“完了……我要完了。”幼蓁脸上毫无血色,眉心紧紧攒成一团,“表哥给我留的功课,我只写了这么点,我还、我还骗了他……”
幼蓁这些年光想着怎么玩了,四爷当初送她的书,她只瞧了一遍。重点是那些书里,不仅有四爷当年留下的批注,还在每篇文章后给幼蓁布了课业。
但天高皇帝远,幼蓁远在苏州,怎么可能乖乖做功课?只在寄回京城的家书里提了几句,表示自己经常读书练字。
十年之间,四爷也没被派到苏州办差,只能从佟府的家书中了解到幼蓁的情况,因此幼蓁开开心心混过了十年。
可再完美的谎言也有被戳穿的一天,何况幼蓁这伎俩幼稚到不堪一击。等见了面,一问就能问出来。
“表哥、表哥肯定会生气的。”幼蓁眼眶都发红了,十年前的表哥就吓人,十年后得凶成什么样啊?她会不会被表哥训死?
幼蓁伤心,几个侍女也不好受。念夏想了想道:“格格,实在不行,咱们抓紧时间动笔,能补多少是多少。”
“是啊,奴才这就去拿笔墨。”敛秋说完,就去书房把东西都搬过来。
笔墨纸砚很快在幼蓁面前铺陈开来,一边是厚厚的
书堆,一边是薄薄的功课,幼蓁左右瞧了瞧,只能抹了眼泪拿起笔。
“那我尽量补一点……”她嗓音颤颤抖抖。
多写一个字,表哥就少生一点气,到时再向姑爸爸求求情,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幼蓁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一边加快了运笔的速度。
这一日,水榭的灯始终未灭,足足亮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