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于举着名牌,目光在人潮中左奔右突,没多久,便听得他热络招呼开了:“您是钟老师吗?”
“钟羽。”
静好一惊,抬头,居然是那个跟她同一包厢的男人。
想想也不奇怪,票是鸿达送的,a城就他们两位参加,连在一起正常极了。只是想到刚刚他还在与自己煞有介事地讨论自己写的文章,觉得有点好笑,便真的笑了起来。他瞄她一眼,拧拧眉。
“嗯,姚静好。”静好收住笑,伸出手。
“t报,钟羽。”
手握在一起,只是礼节性地轻轻一带,仿佛初相识。
上了车,才知会议地点不在d城,而是在d城下手一个尚未被开发的小镇——w镇。从这边过去,尚有3个小时的车程。小于在车内诉说着那个小镇的种种美妙。山好水好人也好,据说那边的农人还有夜不插销路不拾遗的美德。这对静好来说,简直是个意外的惊喜。因为d城她来过多次,原本就没存期待。
“钟老师,您以前来过d城吗?”小于左右逢源,看钟羽话少,就跟他搭一搭,惟恐冷落人家。
“叫我钟羽好了。我老家就在d城下手,离w镇不远,y镇,去过吗。”
“哦,真的吗?太巧了,老家有人吗?你可以顺道回家呢——”小于热情地说。
“是啊。”
“d城这几年过度开发了,”静好接过话茬,“那号称全亚洲第一的黄金海岸早就被汹涌的人潮糟蹋的不像样了,据说如今的沙子还是从北海运过去的,海水色泽更是复杂到叫你以为自己是色盲。嗨,小于,我当时还想,你们安排这边是不是为节省经费啊。”
“现在知道了吧,不来可是会后悔的。”小于道。
正好行进在盘山公路上,师傅忽然一个拐弯,静好与钟羽猝不及防,砰地一下,撞到了一起。
静好边说着“不好意思”,边努力将自己复位,忽然僵住,因为闻到了那股独特的焦味,秋日收获后的大地的味道。虽然淡淡的,但是她肯定他身上有。
就有点不知所措。他抓她胳臂,询问:“没事吧。”她才恍过神,笑笑说:“不好意思,我平衡性不好。以前坐公交车,只要司机急刹车,那个被狼狈甩出去的肯定是我。”
小于跟着道:“那是小脑不发达。”
“对。”静好想,可是该死的嗅觉却异常灵敏。希望是过敏。
她与钟羽并排坐在后座。车厢不够宽大,当然主要是山路崎岖的缘故,此后他们相碰的几率还很多。每一次,她都会下意识去嗅,每嗅一次她就确认一次。然而,这岂非天方夜谭,怎么可能?她与他不认识。
她踌躇着是否要问他抽什么烟?想想实在又太冒犯。作罢。
黄昏的时候,岁安的电话来了。
静好抓着手机与他通话。没有太多内容,就是问问情况。静好多在听,偶尔用简短词汇回应,但因声音放低,在渐落的暮色中似有异样的温柔。
放下电话,小于拿她玩笑:“是先生?”
静好摇头。
“男朋友?”
“嗯……是啊……”静好还有点不习惯。
小于哈哈笑,“姚处,你男朋友一定特优秀吧。你条件那么好。”
“嗯,一般般吧。”
“姚处,一般般在你眼里是什么概念啊,像我这样的,岂不是要沦为次品级。”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你女朋友眼里估计是极品级。”
调侃几句,小于又问钟羽,“钟老师,您孩子多大了?”
“我孩子?”钟羽愣一下,而后淡笑道,“这么跟你说吧,我姐姐上高三的时候,开家长会,我父母没空,我代他们去了,到学校,有个家长拉着我问:你孩子高几?”
静好扑哧笑了起来。小于挠挠头,没有明白他的问话和钟羽的回答之间的逻辑。静好解释:“钟老师的意思是他生得老相,其实并没孩子。你跟那位家长犯了同样的错误。”
小于摸着头皮,讷讷道:“不好意思。钟老师,您其实一点都不老。我只是知道了您的岁数,估摸着您有孩子。”
……
三人随便聊着,浮浅的话题,像鱼窜出水面的脊背。
天色暗了下来,袅袅的炊烟舔着灰色的暮霭,归巢的鸟儿乌泱泱横过天空,黄色的夕晖从林梢游走,夜的黑就大片大片沉沉碾压过来。司机打开了车灯,暗淡的一柱,惊心动魄地照亮一寸寸歪扭的山路。静好本是对窗赏风景的,后来就怕了,因每次头一扭,感觉就在悬崖边,司机师傅开个小差,他们似乎就要暴毙山崖。她小心地向车内挪了挪,索性闭了眼打盹。
3
到目的地,静好出车。横在面前的是一座园林式山庄,圈着大片的天然风景,又补缀着亭台楼阁,既有野趣,又有匠心。倒不叫人反感。走进大堂登记,锃亮的地砖,雪白的墙面,应是新建不久。果然,小于说,是他们公司造的培训基地。因为选址幽僻,加之当地政府有心开发旅游,地价和造价都不高。
下榻的房间非一格格的公寓楼式,而是坡上随机林立的一幢幢砖木结构的小房子,方方的,里面摆着全套松木家具,露着木材的纹理。房间过去,拉开移门,左手是卫生间,右手是可泡温泉的大浴缸。浴缸是开放式的,与阳台只隔着玻璃门。浪漫一点的,可以打开门,吹着叫人心旷神怡的野风,闻着风中拂来的淡渺的植物清香,仰望着清澈的星空泡澡。如果没那个胆量,也可以把玻璃门上的帘子挂下,反正但凭意愿。浴室外的木质阳台上有一张躺椅,洗好澡,可以躺在上面吹吹风,发发呆,总之静好很喜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