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攀爬过一座座山,穿过一个个林子。她问大哥哥,是否有老虎、狼以及大黑熊?
大哥哥说,没有这些大家伙,但会有些小动物,但是动物都很善良,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其实啊,相比于我们怕它们,它们更怕我们。不要惊动它们就好了。碰到风吹草动,你只管走你的路,不要慌张,不要跑,它们害怕杂沓的脚步声。
静好笃定地走在林子中。
林子很安静。这种安静其实是由不安静组成的。虫鸣、鸟啾,风吹落叶,动物觅食,各种细碎的声音组合在一起,酿成了和谐的静。就好比交响乐,各种不同音质的乐器彼此交融、镶嵌,织成了锦缎一样绵密的乐曲。
月亮升起来了,清清亮亮,把黑暗切开一个口子。随着时间深入,大把大把清辉弥漫进来,仿佛有质感,像水,但是比水要稠;像丝绸,又比丝绸要温煦;像肌肤,但一定是年华最好时候女子的肌肤,莹润有弹性,又带一点点神秘。
这时候静好听到了水声。
她寻声过去。
掰开树枝,有个斜斜的坡,在坡石的簇拥中,一股水如练一般倾泻出来。在山脚处浅浅地聚出一汪亮晶晶的滩来。
偶然的发现比有意的追踪好多了。
静好觉得美。
这个美丽的夜晚,她完全娇纵自己的意志。于是不管不顾地攀着石子爬下去。她想去触一下这些宛在仙境的水。
但是,没走几步,她发现大事不好,石头是松动的,虽然石块不大,但是规则不一,有的还很锋利,她要坚持再走的话,搞不好被石头雨砸,毁容甚或残疾。如果要往上爬返回去,似乎也不可能。她就这样被嵌在当中,上不去下不来。
静好没带手机,不能求救,只能静等。她小心地让自己蹲下去,坐在一块凸起的圆石上。抱住膝,一仰头就是月,柔和安宁。闭上眼,全是水声,清新悦耳。
没有什么不能等的。对这个喧急的人生来说,能及时收住自己的脚步有时候是一种福气。
静好并不是个急躁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久得好像一辈子都过完了,有人寻来了。脚步声在静好头顶嚓嚓碾过。
静好猜是钟羽,决定跟自己赌一把,如果猜对了,就奖励自己一瓶香水。她前不久在东方广场看中adeoiselle香水,气味很独到,琥珀香调,清新干练,细致淡雅,可以配白衬衫、牛仔裤。价格对于公务员的她,自然高得有点离谱,她跺了几次脚都未能买下。
“哎,有人吗?我在这里!”她叫起来。
头顶的脚步迅速回过来。有人折着枝头往下看,目光与静好接触,果然是钟羽。静好心怀鬼胎地笑了。
钟羽有点奇怪,说:“在干嘛呢?一个人玩捉迷藏?”
静好挥挥手:“help。我卡在当中,不能上也不能下。”
“你等着。”钟羽说着顺着石头攀下来。
“小心,很多石块是松动的。”静好喊。
“没问题。”钟羽信心满满。他的确身手矫健,绕过那些岌岌可危的石头和缠人的藤蔓植物,不久就到了静好身边。
“把手给我。”他说。
静好伸出手。
钟羽抓住她。那是双干燥的手,骨节粗大,充满诚意。静好的小手被围拢在里头的时候,能感觉到轻薄的茧,砂纸一样细微地蹭着她,让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心慌意乱。
两人没有言语,却都知道有些东西在暗暗生长。
快到坡底的时候,静好脚一崴,头顶立即有石头滚落下来。钟羽无暇多想,一手抱住静好的腰,一手互住她的头部,便合身滚下去。
石头哗啦啦从他们身侧滑过,击入水中。两人惊魂甫定,却尴尬地发现姿势太过暧昧。
钟羽压在静好身上,一手圈着她的脖子;静好掐着他的腰,寻求保护一样紧贴着他。夏季的衣裳极薄,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和轮廓,喘息忽然就惊心动魄起来。
静好先反应过来,手耷拉一松。他直直盯着她,突然叫:“静。”
她有点讶异,正视他。两人的目光一触,轰地一声,就像舌尖一样缠绕起来。这个慌乱的注目如风行水上,即刻风静浪止。
钟羽几乎是狼狈地滚下身。静好也坐起。两人都不说话,在月光与水声中,彼此尴尬地等气息平稳。
“你——”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声。静好咬住。钟羽便问,“你没事吧。”
“没。谢谢你!”静好道。扭头看钟羽,发现他手臂被石头蹭破了,有血迹蚯蚓一样爬出来。
“啊,你出血了。”她拿过钟羽的胳膊,有点无措地用指肚擦着血。
“没事,一点不疼。”钟羽道,却并不急着把胳膊收回来。
两人几乎是靠在一起。周围静到极处。那种慌乱的温柔便在各自感官里无限放大起来。
“钟羽——”静好抬起头,她想自己怎么了。怎么心里水汪汪的,好像要融化了。
“嗯。”他温柔地回复她。
“我怎么有错觉?”
“什么?”
“我跟你很熟。不只是初中生和小伙计的关系。”
“嗯。”他这么说。
静好手急剧颤了下,脸色煞白。她想起18岁那个晚上。是他吗?她到底希望他是还是不是。她困惑着。
“别紧张,有时候两个陌生人会有很熟的感觉,从纯生理角度讲,爱情的产生只需要3秒钟。”他笑笑地说。
她脸有点红。他站起来,拿起手机,“我给小于打个电话报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