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下自己发烫的脸,将一绺发丝撩到耳后,忽然发现耳环忘拿了。
是留给他的最后的纪念吗?就此结束,与他两清,你舍得吗?她问自己。很显然,漫涌过心脏的激流不同意。她渴望见他,渴望吸吮他唇舌间隐约的烟气,渴望痛饮他的温存与暴力,她没有办法平息内心向他扑腾的火焰,身体里那根狭长的通道,在他的□下,居然这样神奇这样斑斓。
在反复的回味中,她发现自己又灼热起来。岁安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知道。她把一丝发咬在嘴里,吮吮吐吐,完全的神游物外。
“现在很流行补钙吗?你不怕晒?”岁安疑惑地望着骄阳。
“哦——”静好错愕了下,脸霎时红了,就像自己脑子里那点小心思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不是,我只是不想打扰你。”
岁安脸上有赏玩的神色,“静静,你有时候真的很可爱,特别是像现在,不待见我,把我完全忽视的时候——”
“哪里有,我——”静好想,他怎么知道我不在想他。
“我们需要一场谈话,但可以不那么一本正经吗?如果结局是固定的,我宁愿心平气和地到达。”
“……我也那么想,你有好的创意吗?”
“去海边。”
岁安换了衣服,卡通图案的t恤配橙色翻边短裤,加上夸张的墨镜,劲健的身材,想不惹眼都不行。
他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兴致不算高。
倒是静好似乎劲头十足,时不时地跑到前面,给他照相。
“笑一笑。”
岁安就摆个诡异的姿势,眦牙。
“合个影好吗?”岁安突然提议,“忽然想起来,这么多年我们似乎就没有单独合过影。”
这话听上去有点悲哀,静好一愣后,忙不叠点头。岁安叫过旁边一个游客帮忙。
“请批准我此刻对你的亲密,”他跟她耳语,“因为我希望至少面前这个人能认为我们是对象样的情侣。”并未等静好恩准,他已经双手相扣搂住了静好的腰,下巴就舒服地搁在静好的发上,脸上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绽出的迷人微笑。
海风正好过来,吹动静好的长发,丝丝缕缕全部窜到他的脸上。他痒到极处,“喀嚓”一下,照片定格了他此时此刻的迷醉。
拍完后,岁安立即查看了相片的效果,非常满意。帮他们拍照的姑娘也称赞道:你们俩真好看,祝幸福哦。
岁安谢过人家,转首给静好看,“怎么样,还可以吧,我可以起名为‘岁月静好’。”
静好只是淡淡一笑,转身离去。岁安追看她的背影,一股失落阴霾一样盘旋心头。他不清楚钟羽跟她说了什么,但已经预感,这照片是最后的纪念。
他放眼四周,沙滩上情侣居多,都玩得为所欲为。这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把她的小男朋友埋了起来。男孩子闭着眼,视死如归的样子。那边,一对貌似热恋中的男女在海浪中激吻。浪头把他们沉没,又摔出。他们沉陷于自己的激情,已经无从关心生死。
为什么他始终得不到她的心?
他往海中走了几步。海风大了起来,推动着海浪一波波地涌过来。在原地呆得久了,只觉得脚下地动山摇一般,或许只是他的内心在崩盘。
他惊讶地发现虽然时间走了这么多年,过去的那根刺从不曾钝掉,只要想起它,就会如愿获得尖利的疼。原来人真的不能愧于心,否则良心天天向你讨债。
在这样一日日的逼债中,他曾经厌烦透顶,想抹得干净,重新生活。就这样,跟孔芣苢交起了朋友。芣苢,就是诗经中“采采芣苢”那个芣苢,岁安说自己没文化,不认得,称她为“不管”。
不管是孔季夏的女儿,猝死案后,孔被调到b市图书馆任职。几十年拼来的功名利禄一朝成烟云,他本人似乎也还看得开,做一行爱一行,研究图书索引分类,写点考据文章,清淡自守。时运凑巧。中央有一领导视察该地,该领导有个特点,每至一处就要考察当地的图书馆,由是认识孔季夏。孔季夏的博学多才和铿然气度给领导留下很深印象,便被指名要求随路陪同,相谈甚欢。有次在路上,该领导说起少年时代看过一本书叫《……》,对他一生产生很大影响,但是后来再找就哪都找不到了,言语间颇为惆怅。孔季夏记在心头,利用资源调查各大图书馆,却一无所得。偶然对女儿说起,女儿却很轻松地帮他在“孔夫子”上搞到了。拿着那本书和尚未熄灭的抱负,孔季夏上京拜访那位领导。后来,运气就来了。待到不管同学研究生毕业,孔季夏已调去京城供职。
在岁安与不管的交往中,一直是不管主动。无论一开始对岁安剑拔弩张的仇视,到后来虎视眈眈的追求,再到毕业前夕斩钉截铁的分手。不管是个性情激烈的女子,像一蓬火,要么燃烧,要么成灰,绝对没有过渡地带。
她与岁安不是一个系。她是英语系,岁安是外交学系。她率先找岁安,站在教室口,双手插在裤兜里,拽拽地说:“谁是周岁安。”
周岁安以为又一朵桃花扑通落到自己头上,站起来,说:“鄙人就是,有何见教。”
女孩道:“周岁安,你给我滚出来。”
全教室肃然。
周岁安笑笑:“不好意思,我不是球。”
女孩也不避粗话,“你跟你王八蛋老爸一样就是个球。”
周岁安面目铁青,冲出去,拉过女孩,“别满嘴喷粪,你给我说清楚。”
女孩说:“哟,还知道护着脸啊。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