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他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激得不着边际,摸索着她的肚子说:“你说会不会怀上呢?要怀上了,你走投无路,只能做我老婆了。”
静好本想骂她,又觉得他的话粗是粗了点,但不难听。其实像这样子亲密地躺在一起,说着情人间的体己话,窗外月光溶溶,天地安宁,何尝不是自己多年来的向往?
“做我老婆应该挺幸福的,暖被窝,打洗脚水,这类活就不要你干了;做饭、洗衣、收拾家,估计你大小姐也不乐意干。算了,都我做吧,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他露出神往之色,好像未来已在他脑子里勾勒完毕。静好忍不住泼他冷水,“你18岁□了我,然后,要我做你老婆?”
“有什么不行呢?我们农民有农民的智慧,与其两败俱伤,不如皆大欢喜。你把我送进监狱,确实解恨;可你呢,清誉扫地,也嫁不出去。何必呢?”
“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耻的。”
“难道你还想嫁给周岁安?”
静好勃然大怒,“我就嫁,就嫁。”她拿枕头死命砸着他。
钟羽说:“好了好了,你想嫁谁嫁谁,只是别再打了,弄出人命来,你也嫁不了。”
静好手势微了,钟羽探出头,看到静好在夜的微光中一脸忧伤。他心疼起她了,将她拉到胸前,说:“我不开你玩笑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能勉强。这个总要两相情愿才好。”
静好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这根本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她好恨他啊。当然,恨他不如恨自己,明明从一开始就嗅到了这个人的危险还是跟个弱智似的靠近他,现在如何收场?又想想,跟他度过的几天,是以前从没体验过的心醉神迷,就算之后沉沦痛苦,也还是值得的吧。这么想着,她渐渐安静下来。
他时不时地亲一下她的头发、脖子以及耳后的地方,舍不得睡觉。她也一样,抓住他扣在她胸前的手,若有所思地抚触着。他探上去摸她的脸,她一口咬住他的中指,熟悉的烟味在口腔弥漫,一股眷恋在她心里温柔地胀起。
她问他:“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照片塞在钱夹的?是有预谋的吗?”
他说:“我随身带了好多年。不一定放钱夹,有时候放衣服暗袋。”
“不信。”静好摇摇头。又忍不住问,“要被发现了,你怎么跟人解释?”
“我就说是我妹,失散了,我等着重逢时还能认识她。你那么小,几乎没人会误会是我女朋友。”
“你真的很……喜欢她吗?”
“每逢心情沮丧的时候,我会拿出来看看,告诉自己,这个人在看着呢,加油!”
静好笑:“想不到我还有励志作用。”
“你的作用还很多。其余的就不告诉你了。”钟羽把她扳过来,凶猛地亲她,“别离开我……答应我……”
静好恩恩啊啊,这一晚,就什么都答应了吧,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相待呢?理智是面目严肃的法官,到点就会将他们阻隔。
2
静好醒来时,钟羽还在睡着,脸上有隐约的笑,五官挺秀,应该是做了美梦。
静好小心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臂膀中抽出。他鼻子抽了抽,像是有所察觉,但没有醒过来。静好摁摁右肩,果然没有太大的痛感,这次烫伤事件,好像只为成全他们的一夜情。她嘴角翘了翘,微露自嘲,而后利索地穿好衣服,提起自己的行李包,最后看他一眼。
她不可能做□犯的老婆。无论怎么留恋。所以,到此为止。
她悄悄出了门。院子里落下薄薄的晨雾,天空似有晨星寥落。早上呼吸的第一口空气洁净清爽。
“晓燕,我送你。”有个声音传来,静好一愣,惊讶地发现钟羽的父亲就站在院门口,靠墙抽着旱烟,好像专程在等她。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静好颇尴尬,“伯父,您进屋吧。等——他醒了,帮我说一声。感谢这几日的招待。”
“你怎么认得路呢?”老人伸手抓过静好的行李,另一只手则提着早就备好的一个股囊囊的编织袋,先行迈了起来。
“我来。”静好哪能劳烦老人,硬是拿过了自己的行李。知道推拒不了他,只好同他一起上路。
“伯父,我不是晓燕。你叫我静好。”在路上,她跟他说。
“我知道了。昨天,小羽跟他姐姐吵架,我听到了。”
静好不知道钟羽跟他姐说了什么,暂且沉默。
老人叹了口气,叹息太重,让静好有回音的感觉。
“我给你准备了些山货,带给你爸爸吃。”
“你见过我爸?”
“几次呢。最后一次,是他姐从那边出来。”
静好想大约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爸爸几年前的中风应该跟这次来访有关。
“你爸身体怎么样?”
静好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爸爸中风的事,也不便告诉他,就道:“还好。”
“我晒了些野草,腌了些野味,你爸爸来那次,做给他吃,他吃得满有味的。”
这么久远的事,难为他记得。“谢谢。”
“还给你新做了烙饼,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待会上车当早餐。”
静好觉得鼻子有点塞。默默地。再说不出话。
山道安静,偶尔划过几声闪亮的鸟鸣。
雾渐渐散了,粉紫的晨曦柔和地缀在远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无论如何,这一趟行旅并不坏。
老人一直把静好送上去d市的火车。静好在车里跟他挥别,没法不想起嬢嬢。属于那一代的温暖还激荡着她,她想着回家后,无论如何要抽个时间去看看嬢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