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要去哪里么,就这么说。”
“报告,不知道。”
“在陵城,西亭区。”
“啊?你被贬啦?”
“当分区局长。”
“哇哦,酷哎!”荆落看了她肩章上的星花杠条一眼,“恭喜陈局升迁。”
陈曦聆却淡笑道:“早该升了,要是我不那么喜欢训斥领导的话。”
“就喜欢你野心勃勃的样子。”荆落笑了笑,问道,“我以后可以去陵城找你玩吗?”
“不要来。用不了几年,我会到省厅总队,到那时候,我会把所有迷雾破开,你在这里等着就好。”陈曦聆与之平视,道,“等着被就地正法。”
荆落含着笑容,上前挪了几步,握住了她的右手,“陈警官,我相信你是个好警察,也相信你办事能够有始有终。可恐怕,我无法被你活着抓住。”
陈曦聆蹙眉凝住着与自己一般高的荆落。
这个人的双手明明那么温暖,可为什么说出的话和这隆冬天气一样令人心底泛寒?
她弄不明白。
“升上去吧,陈警官,升上去,当公安部或者国安部部长去。”这番话说得无比认真,半点戏谑的意思都没有。
荆落轻轻碰了碰陈曦聆的胳膊,像是雁翎落到了水镜上。这样就算是道别了。
她转身向电瓶车走去,手腕却被陈曦聆牵扯住。荆落转身倒退回来,却发现陈曦聆低着脑袋,神情寂落,莫口难辨。
荆落捧起她的脸颊,看她眼眶发红,不由地发出一声轻叹,为她拭去泪滴后,荆落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骗你的啦,放心好了,我会活着让你逮住的。记住,一定要亲自来抓我哦,除了你我不认账的。”
陈曦聆静靠在荆落的肩头,默默地站了一会,猛地抬手推开对方,打开车门后坐入驾驶舱,只字不留地开车离去。
荆落孑立在原地,注视着渐行渐远、没入拐角处的黑色汽车,喉头泛起酸涩,眼泪也不知不觉滑落至微微弯起的唇角。
须臾,她跨坐到电瓶车上,手臂弯折抓着发根重重砸在车头上,哑声痛哭起来,“啊啊要死啦,也不算谈过啊,为什么这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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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后
有很多天没跟荆落联系过了,拨对方的号码一直显示无人接听,出于担心,冬音忙里择空来她家找她。
荆落所住的那片单元楼较老,跟那些动不动就修二十来层的通天匣子相比算很矮了,只有它们的一半高。她喜欢收藏炫酷的跑车,对居住环境的要求却不高,能住,安静,不是危楼就行。
她选择潮湿的第一层楼段落户的理由是:懒得爬楼,不想等电梯。
冬音拉开留了一道细缝的外门,走进屋子的同时喊了荆落一声。没人回应,她径自走了进去。
客厅的空调直吐着热气,闷烘烘的,卧室、洗浴间、厨房的门都大开,屋里的每处陈设都显得很凌乱。
冬音走到沙发边上,试着喊醒荆落,久久没得到回应,于是她伸手去碰荆落的脖侧动脉。
“放心吧,人还没死。”荆落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话,挥打走了那只冰凉的手,揉着乱得横七竖八的短毛坐起来,窝靠在沙发枕间,打了个巨长的哈欠,然后拿了茶几上的凉白开一饮而尽。
冬音闻到了从她衣领上散发出的酒精气味,“昨天晚上喝酒了?”
“啊……是的,对不起啊,味道可能有点醺。”
冬音并排坐到她身边,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音姐,”荆落歪了头靠在冬音身上,“你让我不要惹是生非,我做到了,到最后都没有去要她的联系方式,就是为了避免不可控的事情发生,我的做法应该是正确的吧?可真的好难受,一到晚上,胸腔和喉管就开始一轮接着一轮地酸痛。”说着她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冬音按在她的手背上,示意她不要胡来。“陈曦聆警官去陵市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荆落苦笑道:“她好像也有点喜欢我,但也没有很喜欢,到最后都在猜疑,我说的所有话都是她怀疑的对象。我说我有可能在她抓到之前就自杀,她竟然哭了,哭什么呢,害怕一个罪人用死亡逃脱法律的制裁?这么说法律应该是她的爱人吧,所有的热爱都灌注在它身上,哈哈,这么一想我都有点嫉妒了。”
“我说我会等她来抓我她才平静下来,很像在逗小孩,是不?”荆落抹了把辛涩的眼泪,“娘的她明明比我大啊。”
冬音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背,“及时止损,对谁都好。”
“你是不是担心姐妹们被捉住?”
“是,我觉得她不撞南墙不会死心。”
“按照这几个月她调查案子的方法来看,她喜欢从自杀者的近亲和同事着手调查,如果找不到突破口就会马上转移方向,比如他们入狱前伤害过的那些女孩及其家属,通过家属们漏出的半点口风找到我们散布信息的渠道。”
“但是对她来说依旧很难查。我们线上用的软件本来就是七妹她们自创的,隐秘性极强,进入聊天群也需要层层把关,这方面她没办法下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托我们办事的受害者和她们的家属,紧一紧话语上的螺丝,让他们警惕起来。”
冬音说:“人数太多了,不可能让每个家属做到守口如瓶。”
“不用挨个挨个去说。陈曦聆手上掌握的线索全部来自公安局档案库,我们只用集合有案底的自杀者信息,借此锁定那些受害者家属,让他们紧防口风就行。我们给了他们那么大的帮助,应该不会沦落到卸磨杀驴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