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芷伊胆怯地觑了她一下,彻底无言。
“我觉得爱慕虚荣这种事没什么好评判的,差不多是个人都会有。不过芷伊,你错就错在拿别人的心血去博得众彩,做这种事就应该被千刀万剐你明白吗?”戴锦然睨着她,语气变得激动了一些。
车芷伊支吾其词,低微细弱地说了声“抱歉”。
戴锦然叹了口气,向后倒下,躺在了沙发上,“高中时候,语文老师总爱拿我和你作比较,她说我写文章有灵韵,但是太固执己见,你则更懂得变通。我知道她的意思。说白了,我更适合搞个人创作,你更适合参加作文比赛。”
车芷伊沉默了半晌,道:“在她心里,你最有才气,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真的欣赏我?”
“嗯。”
“哈哈。”戴锦然抬手抚了把额头,手背遮挡住了上半张脸,嘴角弧度似哭似笑,“盗窃抄袭她的心血,这就是你欣赏人的方式?”
车芷伊转了转眼睛,脸上的神色变了好几度,在瞬息间由复杂转向了单纯。
“当时拿我东西的时候,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躺在她身边,姿态故作乖巧,无棱无痕,“锦然,我是用十分崇敬的心态去读那些文字的,觉得它们好真实又好美,是我绞尽脑汁都无法想出来的精粹,慢慢地就产生了模仿它们的想法。在我心里它是圣典,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车芷伊说着酥酥软软的话,用同样软的手掌悄悄覆盖上戴锦然的手背,顺势牵扯住了她的人。“我们是朋友吧,朋友之间的借鉴效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把我写的那些伪造品当做是你和我精神上的共有物,好不好?”
戴锦然转过身,不应言。
“我知道你很生气,也该生气,那么重要的东西被人不声不响地拿走了,换谁不发怒呢?”车芷伊坐起身,捻手捻脚地从沙发椅旁的小桌下端拿出一把可折叠的陶瓷水果刀,重新躺倒她身边。
“可是锦然,我们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车芷伊说着,费劲地以单手掰直了刀刃,“你也说了自己是个影子,那么,就一直作为影子活下去不好吗,不然,会搞的人很累啊。”
“什么?”戴锦然觉得不对劲,立马起身回头,陶瓷刀尖顺着侧腰滑到了正腹。她痛呼一声,临危防御意识被立即激起,她扑向车芷伊,夺走并甩开了小刀,朝她的脸抡了一拳。
戴锦然急切地站起身,把人粗蛮地拖拽起,直奔近处的柜格,攥着她的衣领头脖朝柜子拐角处砸去,砸一下骂一声,接着把人翻正,硬推到旁边的墙上,低而急地骂道:“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车芷伊,你真是太会伪装欺骗了,写文这样,做人也是这样。你想弄死我?信不信我先废了你的手脚?!”
“呵……”车芷伊的前额渗了点血出来,使其笑容变得悚然,“你废一个试试?其实根本不敢下手吧,只敢在这叫嚣,窝囊废一个,脾气倒不小。”
戴锦然满脸愠红,抑制不住地粗喘起气来,抓握对方衣领的手发起颤,指关节也泛起青白,她迫使自己的大脑保持理智,紧咬着腮帮一字一顿道:
“我会让你切身明白,谁才是真正的窝囊废。”
~·~
以沙发椅前方的简易拴桩为原点,测量完适宜的长度距离后,戴锦然买来了大型犬项圈和长条锁链,把车芷伊拴在了矮桩旁。
忙完这些后,时针和分针正巧转向了十八点钟方向。
戴锦然到厨房做了两样炒菜,分别装在碗中,又盛了碗米饭装在托盘里,然后端到了正厅。
“芷伊长这么大,一定没怎么吃过苦吧,”戴锦然举着托盘,站在车芷伊跟前,平淡地俯视着她,“被父母呵护着长大,从小就有优渥资源供你挑选,教育,玩乐,兴趣,爱好……数不胜数。高中时,我还跟你是同桌的那会儿,听你说过家里的情况,你说你是因为父亲工作有变动,才被迫从沪城搬到江城的,你说这句话时惋惜和鄙薄的神态,真的很难从我脑子里挥抹去。”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她边说边将冒着热气的饭菜放到地上,“从现在起,你要摈弃一切熟悉的事物,学会用另一种角度看人看物——就从用左手握勺子吃饭开始吧。”
车芷伊瞪了她一眼,骂了声“混账”,接着将所有的食物都掀翻在地。
“一天只给你提供一顿饭,每天中午十二点供应。即日生效。”戴锦然捂着缠了纱布带的腰腹坐到沙发上,痛楚的表情一掠而过。
她道:“今天的饭菜已经跟你提供过了,你不珍惜那我也没办法。明天十二点之前你再怎么叫饿我都不会搭理你,掉地上的食物请自行解决掉吧。”过了几秒又补充了一句,“茶几上的零食我收起来了,也别想溜到厨房拿吃的,这根锁链的长度到不了那里。想上厕所的话通知我一声,我困了,睡会觉,晚安。”
戴锦然累极了,眼睛一合就睡到了深夜。
在她睡觉的时候,车芷伊抱膝坐在墙头小声抽泣,不知不觉地想念起父母好友给她带来的种种温暖。
捱了七个小时后,车芷伊的胃开始不间断地造反咕叫,饥饿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她血液里自带的傲慢秉性,她跪在地上,以左手抓起洒落在地的冷饭冷菜塞进嘴里,吃着吃着却吐了出来,不知是因为吃到了灰尘毛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车芷伊号泣着跪伏在地,连声大喊处在深睡状态的戴锦然的名字,痛苦得似乎在为意外离世的爱人哭丧,可事实上,她只是希望对方能为自己再做一顿干净热乎的饭。